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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山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苏婶没来之前，他饿的有些顶不住了，真想回瘦哥那儿混一天算一天。可是，他绝不能再犯罪。他在监狱学过刑法，知道再犯罪要加重处罚。
然而，人又不能活活饿死呀！
苏婶见张大山睡不着，坐起来问他：“睡不着呀？”
“嗯，没睡过这么大的床。”
“哈哈！睡不着就起来说会儿话。”苏婶说话就是爽快。
两人都坐起来。
这时，不知从啥地方跑来一只小灰猫冲着苏婶“喵、喵”的叫，苏婶唤它：“咪咪。”
咪咪便跑到苏婶身边。
苏婶对张大山说：“这是一只流浪猫，每天晚上都来陪我，车上的纸箱子里有个塑料袋，你去拿出来，是给它带回来的鱼头。”
张大山从车上拿出塑料袋，把里面的几个鱼头倒在快餐盒里，咪咪立刻冲了过来，一边吃一边发出“呼呼”的声音，不时回头看看苏婶。
张大山在家也养过小猫和小狗，看它狼吞虎咽的吃相，知道它也饿了一天了。他用手轻轻抚摸咪咪的背，对苏婶说：“这猫真乖，唉，流浪猫很可怜。”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事，可怜的人多呢，你为啥进监狱？”苏婶问张大山。
“杀人。”
“杀人？天哪，你杀了啥人？”
“本村的一个发小，我对他那么好，他却和我老婆通奸，被我撞见，这家伙太不经打，我只打了一棍子，就没命了。”提起这事，张大山一肚子的气。
“你打的哪儿？”
“后脑勺。”
“他们正在干坏事？”
“嗯。”
“那是他该死！这事呀，你老婆也有责任。”苏婶说道。
“我对我老婆也是那么好！她怎么会背叛我？”张大山到现在也想不通。
“你是不是长期不在家？”苏婶问。
“嗯，我一直在南方打工，好几年了，每年春节回去一次，待不了几天又得走。可是，我把打工赚的钱都交给她了呀！”张大山说这话时，很委屈的样子。
“这就对了。”苏婶说。
“啥对了？”张大山没弄明白。
“你活到50岁，还没有把女人弄懂。我告诉你呀，女人不能有钱，更不能有闲。你长年不在家，她有钱就闲着没事干，没事干就寂寞，就需要安慰。你的朋友是不是常去关照你家？”苏婶问。
“嗯，我离开家时托付过他，让他关照我的家。”张大山回答道。
“这就对了。啥也别说了，都是你的错。哎——”苏婶长叹一声，接着说：“我有两个儿子，也都进了监狱。”
“是吗？为啥？”聊到这儿，张大山明白苏婶为啥同情他了。
“嗨！为了争夺宅基地，同村子里的一家人打起来了，把他们家亲戚打死了一个，两个儿子都进去了，大的刚满18岁，判了15年；小的16岁，判了5年。”说着苏婶开始掉眼泪。
“有些事是很难避免的，像六尺巷的事，少呀。”
“啥六尺巷？”
“我在监狱听干警老师讲国学时讲的一个典故。”
“啥典故？”
“监狱里警官讲呀，古代有一家人，为了争抢宅基地，给在京城当大官的亲戚写信，让他出面帮忙。这个当大官的亲戚给他们回了一首诗，诗我背不下来，意思是说秦始皇的房子多，还有万里长城，可是秦始皇早没了，万里长城还在，让他三尺不行吗？家人就让了三尺，对方见这家人让了三尺，自己不好意思也让出三尺，就留下一条六尺宽的巷子。你们如果都知道这个典故，就不会打架了，你儿子也不会进去了。”张大山说这些的时候，很有学问的样子。
“嗨！事都出了，该着，命中注定，不说了，说这些伤心。”
“嗯，不说。你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张大山明白了，原来，她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人。
“我老公也被他们打成重伤，前年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房子和宅基地都卖了，啥都没了。
“我一个人靠捡破烂为生，有时间帮那些小餐馆打扫卫生、干点杂活，人家就给我点吃的。
“时间一长同他们熟悉了，我干不干活儿，他们只要见到我就会给点吃的。这家给个饭盒，那家给几个烧饼，我都吃不完，我出来混了几年，感觉呀，还是好人多。”
“你一个人不怕碰到坏人？”
“哈哈！坏人？”苏婶大笑，“你以为别人会拿我们当好人吗？哈哈，还怕遇到坏人？笑死我了！我告诉你吧，我们就是这个城市里最坏的人了！有了我们城市就不干净、不体面、不安稳了，我们就像这堆垃圾，城市早想把我们清除干净呀！哈哈！”苏婶说完，大笑不止。
“嘿嘿，是呀，是这个理儿。”张大山这才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归不到好人之列，跟着苏婶傻笑。
“嘿嘿，我知道你想当个好人，那也得让你当呀！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找活干，有活干就能当好人了。”
“嗯，谢苏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