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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的那么伤感和自卑，你真的是个好男人，我的话不是台词。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事，我先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你，是在同你协商，不是决定，你能听我说吗？”刘念的态度很诚恳，怕他流泪又递给他一块纸巾。
“嗯，你说吧，我听，我啥都听你的。”张大山接过纸巾把泪擦干，低着头倾听刘念说话。
张大山太好说话了，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心疼，这不是装出来的，他平时也是这个样子。
刘念心里酸酸的忍不住也想流眼泪，但她还是忍住了：“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不多了，今天一定把话同他说清楚，不然害己害人。不想看到他更惨的结局，现在可不能碍于面子含糊其辞。”
想到此，她用纸巾揩去眼角的湿润，认真的说：“我想过多次了，我和你是两条道上跑的车，我们只有友谊，没有其他的。”
“嗯。”张大山点点头。
“第一，我不可能上山和你住在一起，那样的话我必须辞职。我不可能辞去自己的工作，不要自己的事业，这是不可能的。”
“嗯。”张大山点点头。
“第二，你也不可能离开云顶下山和我在一起，那样你也要辞去工作，凭你的能力我可以在市里给你找到合适的工作。比如厨师，但你真的以厨师为职业的时候，你会想云顶的松林、想你的四儿、咪咪、护林犬，想你的鸡鸭羊兔、想你的凹溪馆和瞭望哨，你会觉得辜负了林场给你的信任和荣誉、辜负了高经理给你的栽培和友谊。如果，有林场的人来到你的餐厅吃饭，你如何面对他们？那时，你会后悔下山的决定，对不？”
“嗯。”张大山点点头。
“第三，我想找一位大我三到五岁的男人，男人太大了，我从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能接受。我现在30多岁，等我40多岁时你都60多了，还行吗？日子怎么过？你不会让我在不满足的状态下过度日如年的日子吧？那时候，你已经力不从心了，你会后悔的。”
“嗯。”张大山点点头。
“我的话都说完了，该你说了。”刘念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当着张大山的面说了出来，张大山一直点头没有异议，但她还是不放心，想听他自己的表述。
张大山对这次谈话也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他心里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迟早也会有这样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就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话都说了出来：“对你，我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是，我非常想得到你这样美丽大方，又有事业、又有魅力的女人。
“可是，你就像我们的主峰，太高、太陡峭，我永远爬不上去。对你，我永远可望而不可及，这一点，我很明白。我们这些天的‘交集’是极端天气造成的，纯属偶然。暴风雪已经过去，我们的经历也跟着过去。
“以后，我肯定是一个人常住在山上，正像你说的，我不会下山。如果，我下山了，我会时时刻刻惦记山上的，我在山下可能已经不会生活也不会做事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以后，我还要在这里养老，死了就葬在松林里，这里有我的归宿。所以，我不会下山的。
“你放心下山去吧，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不会给你增加任何麻烦，也不会主动去找你，再有机会见面，你不主动招呼我，我不会主动打扰你的。”
张大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气都没有喘，刘念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不断地点头。
张大山说到这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非常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把这一切都深藏在心底。也许我会回忆，也许我会怀念，也许我会想你，但这都是我一个人在山上的心理活动，不会影响到你。
“一生中遇到过你，多好！从此以后，你是记者，我是护林员，我们有的是工作关系，你仍然可以采访我。对于你，我内心没有任何杂念，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给你带回去的山货我都准备好了，地面一干，我就送你下山。”
张大山说的很平静，从这一点看，他的内心很干净，说的都是心里话。
刘念虽然想到了张大山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高姿态，但没有想到他说的如此衷恳，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看着面前这位外表质朴的汉子，知道他与众不同的是，深藏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她听了张大山的话很感动。任何有良心的女人都会被他感化，她因感动而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不住在这个男人面前流下了眼泪……
两个人该说的都说了，相对而坐互相望着对方，虽然暂时无语眼神却在传递信息。
张大山把一块纸巾递给刘念，自己的泪水又包不住流了下来，为了遮住自己的窘态，赶紧用纸巾捂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儿，刘念擦干眼泪对张大山说：“你真的是位好男人……”
“你也真的是位好女人！”张大山说完和刘念一起含着眼泪笑了。
“你对我说过，如果你前妻回来找你，你会接纳她，对吧？”刘念想利用记者的便利条件帮他找回老婆和孩子。
“嗯，我说过。”
“我们当记者的有一个方便条件，同媒体关系密切，全国各地都有朋友，我想帮你找回你的老婆和孩子，你愿意吗？”这些事必须经过张大山本人的同意，不然会弄出笑话和麻烦的。
“我愿意，谢谢你。你真的是好人！”
“哈哈，这句台词我不说了，你却捡了起来。以后别说了，听了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嗯，不说就不说，听你的。”
“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你，你下山来市里办事、休假什么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要请你吃顿饭。”刘念说完，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这顿饭不是你做的吗？你已经请过我了，不用再请了。”张大山不想给刘念找麻烦，也不想在市里打扰她，以后，能不能见面，就要看缘分了。
“我知道你不想给我添乱，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们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地达成了理解和信任，我们内心干净如雪，从今天起，就是你说的：‘我是记者，你是护林员。’以这样的身份交往不可以吗？我觉得没必要弄得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如同路人。那样的话，说明我们的内心还不干净，你说呢？”刘念的话好诚恳。
“你这么说，我明白了，嗯，我听你的。”张大山发自内心地笑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说说哭哭，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时分，张大山问刘念：“还想吃点啥吗？”
“不吃了，不早了，我们休息吧，说不定，明天要赶路。”
“嗯，你先睡吧，我得去趟瞭望哨，把鸡鸭羊兔狗圈清理一下，送你下山我来回需要三天的时间，不把这里的事安排好，我不放心。”说完就去收拾桌子和碗筷，刘念过来帮忙，张大山笑着说：“你是要走的客人，在我们家里你什么都不用干，你去休息吧。”
“没事，我来洗碗，你去上面忙你的吧。”
张大山没再客气，转身离开了凹溪馆。他在路上寻思：“再缠绵下去麻烦就大了，有句话叫‘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她是那么好的女人，可别给她留下任何后患。”
刘念一边洗碗，一边流泪。当着张大山的面，她不敢流太多的眼泪，她怕让张大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喜欢他，而自己又不能嫁给他。
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喜欢的林徽因的一句话：“你迟到了很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我能给你的东西实在不多，一场相遇，一生铭记。不负遇见，不谈亏欠，十里春风，不及相遇有你，晴空万里，不及心中有你。”
洗好碗，她又去泡了一会儿温泉，她多么留恋这个自己命名的“热泉”呀！她难忘在这里的日日夜夜，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梦镜一样。
梦谁都做过，但是，梦就是梦呀！《聊斋》里的故事就要结束了，该下山了。
她回到卧室，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下八个字：“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张大山没有回凹溪馆住，他处理完上面的事天都快亮了。他不想回去惊动熟睡的刘念，便在瞭望哨小睡了一会。
太阳升起来了，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张大山把路上吃的、喝的，以及给刘念带回去的山货都准备好了。
他知道，大雪过后阳面的路都干了，阴面的路上可能还有积雪，路不一定好走，要有思想准备。他计划在驿站休息一夜，不能急于赶路，安全是第一位的。
上午9点多钟刘念起来了，张大山煮了皮蛋瘦肉粥、煎了水饺、摆了几碟刘念喜欢的小菜。
吃完早餐，刘念摸着四儿和咪咪说：“我走了，你们要乖乖的呀，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咪咪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用一双挽留的眼神看着她，她非常不情愿的放下咪咪去穿自己的衣服。
咪咪却跟着她，在她的周围转来转去，四儿跑去把她的鞋叼过来，张大山看不了这样的场面，怕忍不住流泪，转身去干别的。
三只护林犬把他们送到山口，刘念站在山口回过身来再看看凹溪馆，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的诗句，自言自语道：“闲庭曲径残雪，松山溪水朝霞。”她好舍不得这个美丽的地方，张大山宽慰道：“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来呀，走吧。”
“嗯，走了！”
黑黑一直跟着刘念不肯回去，张大山把它撵回去了几次，而它仍然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刘念忍不住跑回去抱着它哭了一会儿，张大山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流泪。
最后，刘念对张大山说：“等它退休了，你们千万别卖了它，通知我把它接回家，我养它。”
“嗯，听你的。”张大山拍拍黑黑的头，离开了。这回黑黑好像明白刘念不会带它走的，默默望着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