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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铺子里忙碌着结账的陈家旺,浑然不知老人家的打算,即便知晓,想必也决然不会应允。在他心中,既然将人接到了家中,那就必须等到老人家完全恢复,方可送其回去,如此,他方能安心。
正当他埋头算账之际,铺子里骤然传来一阵喧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臭要饭的怎还闯了进来?真是倒人胃口。”
“可不是嘛,你们赶紧滚出去,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来的地方。”
“快滚,否则老子可就不客气了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满是鄙夷。
“各位老爷,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我娃她染上了风寒,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吃口荤腥,尝尝肉的滋味,我不奢求大家能给我们肉吃,给口汤就行……”
一个怀中抱着小女娃,身上补丁摞补丁,面如土色,头发如枯草般的妇人,跪在地上就“砰砰砰”地磕头。
她身后那个同样衣衫褴褛、面容忠厚的男人以及那个七八岁大的男娃娃,见到妇人的举动,也赶忙跟着跪下磕头。
“瑞儿求求各位大爷了,就给我们一口热汤吧!这是妹妹唯一的心愿。”小男孩一边哭一边磕头,那模样仿佛雨中的花朵,惹人怜惜。
“去去去,有那热汤老子自己不会喝吗?凭啥要给一个将死的小娃娃?”桌子上的络腮胡大汉,满脸厌恶地说道。
妇人见这桌无望,便又跪在了另一桌客人面前,怎料结果如出一辙。她不禁有些崩溃,一边轻抚着小女孩的额头,一边喃喃自语,“糖糖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娘,一定会讨到肉汤……”
此时,那驱赶的声音再度传来,如魔音灌耳,一家三口望着那些冷血无情的众人,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婶婶,你们别哭,我去给小妹妹盛汤。”
妇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正一脸真诚地对自己说话。
大壮看到众人对待一家四口的恶劣态度,心中的愤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伸出那令人厌恶的手去讨要呢。
他也曾经历过苦难的日子,所以对眼前一家四口的遭遇感同身受,也愿意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相信东家也不会反对。
“谢谢,谢谢。”妇人激动得热泪如泉涌,就要给大壮磕头。
“婶婶快起来,我可受不起您这一拜。”见此情景,大壮急忙伸手阻拦了正欲弯腰的妇人。
“怎么回事?”陈家旺给客人结完账后,便快步走过来查看情况。
“东家,婶婶家的小妹病了……”大壮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陈家旺仔细端详了一家四口,虽然他们衣着破旧,但却干净整洁,看得出他们以前并非乞丐,来铺子里乞讨,也是迫于无奈,想完成孩子最后的心愿,不禁心生怜悯。
“大壮,你去灶房盛碗骨头汤来。”说罢,他又指了指一家三口,“你们跟我去包间吧!”言罢,便领着几人朝铺子里那个不大的房间走去。
一家三口没想到眼前的掌柜竟然如此通情达理,早知道,他们就不向客人讨要了。
“东家,汤来了。”大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骨头汤,快步走了进来。
小男孩看了眼那不断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汤碗,不禁偷偷咽了下口水,心里想着,这汤可真香啊!如果妹妹喝完能好起来,那该多好啊!想到这些,心情不禁如坠冰窖般沮丧。
妇人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在长凳上,就拉着男人“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你们这是作甚!快快起身,不过是区区一碗汤罢了,怎可行如此大礼。”陈家旺忙不迭地将夫妻俩扶起,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旁三四岁大的小女娃,“给孩子喝汤才是当务之急。”
妇人这才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骨头汤,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缓缓地送到女娃嘴边。
小姑娘尽管已经烧得双眼紧闭,但那股诱人的香气却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她本能地张开小嘴,将汤喝了进去。看到这一幕,一家三口的心仿佛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夫妻俩对自己的愤恨犹如熊熊烈火,恨那个可恶至极的掌柜,不仅将他们无情地驱赶出来,还肆意克扣工钱,否则他们怎会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小男孩拼命地克制自己不去看那碗汤,然而那该死的香气却像顽皮的小精灵,不停地往他的鼻子里钻,害得他只能不停地吞咽口水。
陈家旺看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便起身走了出去。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中多了个托盘,上面不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还有一盘酸笋拌的小咸菜以及四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我看你们似乎也饿坏了,我拿了几个馒头过来,快吃吧!吃完和我讲讲你们的遭遇。”他将托盘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轻声说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一直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宋叔的位置而犯愁。
他瞧眼前这个汉子面相忠厚老实,心中便有了主意,只是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签下卖身契。若是自由之身,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谢谢掌柜,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夫妻俩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给他们拿来了吃食,感动得一塌糊涂。
陈家旺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言谢,快些吃吧!”
妇人还要给女儿喂汤,便让父子二人先吃。也不知多久未曾进食,一个馒头眨眼间便被吃得干干净净。
小男孩特别懂事,看到父亲不再伸手拿馒头,就凑到娘亲身边去看望双眼紧闭的妹妹了。
陈家旺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呢?他是想把最后那两个馒头省下来给妻子和女儿吃。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你们快吃吧!厨房里还有很多呢!”
陈家旺心想,虽然自己没有足够的财富去帮助别人,但区区几个馒头还是可以做到的。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就在此时,来福正好路过门口,陈家旺便让他再次送进来六个馒头以及一壶茶水。
当妇人怀里的小女孩喝下半碗热汤之后,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
见其脸色潮红,陈家旺命小莲拿过来一块湿布巾,然后让妇人放在女娃的额头上。或许是因为那种冰凉舒适的感觉让女孩感到非常舒服,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