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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赵初晞尽量请假，尽可能多地陪在奶奶床前，有那么几天奶奶似乎精神好了许多。赵初晞陪在床边照顾着，奶奶对他说了很多，从妈妈小时候一直到他的出生。
妈妈出生在云水村，爷爷是乡里的民办教师，奶奶操持家务和几亩薄田，日子虽然不富裕却幸福和美。妈妈不仅出落地可爱美丽，从小便聪明好学品学兼优，十八岁高考以全县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去了帝城大学。
那些日子爷爷很是高兴，妈妈是十里八乡别人家的孩子，年节假期走亲访友，赞誉和夸奖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直到妈妈大学毕业那年，春节假期过后妈妈便返校了。此后超过一年半的时间妈妈都没再回来度假或探望，平时只是偶尔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和惯常的问候。爷爷奶奶只当妈妈是忙于毕业和工作，并没有多想。直到赵初晞出生的那个晚上。
爷爷奶奶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妈妈，而后伤心地接回了出生仅几个小时的小初晞。
那段时间奶奶整天以泪洗面，爷爷虽没有眼泪却眼见着憔悴消瘦了不少，两鬓的风霜更添了许多。爷爷一方面强忍着丧女之痛，一方面四处奔走求了很多人替小初晞上了户口。
自从小初晞被接回家的那晚，没过两天，妈妈躲在镇医院未婚生子的事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就如当年妈妈以高考状元的身份离家上大学一般，只是当年有多荣耀，数年后的当时便有多屈辱。
赵初晞直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自己两三岁时出门找小伙伴玩儿，因为生活拮据，身上穿着奶奶收着的妈妈小时候的衣服。没走多远便看到邻居戚姑婆和邻村过来串门的巴姨奶唠嗑儿。小初晞向来懂礼貌，开心地凑过去正要开口唤长辈，就听到巴姨奶惊奇道：“哟！这谁家的小闺女，真水灵，可人疼的！”。
“嗨！赵老师家的，小子！”戚姑婆隐晦又异样地压低些声音对巴姨奶道。
“你是说，这孩儿就是赵老师那孙子？！”
“可不是吗！造孽啊！躲在镇医院生孩子丢了命，留下这么个野种，谁的都不知道！”
“谁说不是啊！这丫头可真是长了祖宗八辈儿的脸了，书都念狗肚子里去啦？！”
“就是呀！她爹可不就给她生生气死的！唉，真是造孽哦…”
她们以为小初晞还小什么也不懂，毫不避讳地越说越来劲。可是小初晞除了继承了妈妈的美貌还有那聪明早慧的小脑袋。小小的人撅着嘴，耷拉着脑袋，蓄着一眼的泪水走开了。
爷爷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一病不起，老人家教了一辈子的书，虽然寂寞清贫，可是骨子里却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骄傲。从小疼爱呵护，精心教养的唯一的女儿，不指望女儿出人头地，却期望她该有一番作为，成为栋梁之才。可是妈妈没有衣锦还乡，更没有光耀门楣，她甚至没能再活着走进家门。
无法承受的郁积终于掏空了爷爷的身体，爷爷在小初晞还不到两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奶奶说妈妈走的时候说着对不起，眼里满是不安和不舍，不安年迈的父母老无所依，不舍儿子一出生就失去怙恃。爷爷走的时候望着年幼的孙子，眼里除了不安不舍，还有不甘，终究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含恨而终了。
这次奶奶却没有哭很久，从此就只剩她和年幼的孙子相依为命了，身后再也没人，她不能在孙子长大成人前倒下。
良久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让赵初晞的脸上粘满了泪水，那些经年未知的往事永远都是赵初晞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伤痛。他掏出脖颈处挂着的妈妈留给自己的玉坠，莹白润洁的质地，赵初晞片刻不离身地戴着，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妈妈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