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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犊刚生下来的时候,是需要人守夜照顾的,既要保证牛棚的温度,还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奶水,甚至有时候迫不得已还得给它们冲奶粉喝。
更何况,杨家这一下子就得了三只小牛。
所以,晚上的时候,杨家父子是轮班休息的,至少保证着两个人在牛棚里看护。
三只小牛中,属那只小白牛壮实,也机灵。才下生半天,就开始自己在院子里溜达了。
而另外两只,可能是因为天冷的缘故,身上打着哆嗦,一直在牛棚里。
十点钟的时候,在牛棚里的臭娃被杨大正替换了回来,因为他明天还要带我去镇上,所以得早点休息。
就这样,杨大正兄弟俩在牛棚里看牛,我和杨臭娃在炕上休息。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我的觉就很少。
倒是一旁的臭娃,沾枕头就着,鼻子鼓着鼻涕泡,睡得贼香。
听着窗户外面的松涛声,稀里糊涂我终于有了点困意,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了噗啦噗啦两声,这声音不轻不重,就像是小时候屋里点灯,窗户外面蛾子扑窗户纸的声音一样。
我睁开眼,使劲挣了挣脖子抬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好像真有蛾子在挠窗户纸。外面的月光一照,窗户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影子。
可我很清楚,现在是初冬时节,上哪找蛾子去啊。
我越发觉得不太对劲,咬着牙关,用后脑勺撑着炕,扭着脖子,一点点蹭着位置,终于将上半身横了过来。这样我就能靠近窗户一点,也能顺着窗户缝隙,看见外面了。
正当我要仔细窥视的时候,哪知道,外面的东西突然开窍了,竟然一扭身,也顺着窗户缝隙钻了进来。
这东西突然站在窗台上,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不是什么蛾子,也不是昆虫动物,而是一个瘦脚伶仃的纸人。
我是天师,我对这种东西太熟悉了。
这正是踏马的寻魂纸人,我以前也常用的东西。
糯黄色的纸面上,人头的位置蹭着一抹黑渍,甭说,那就是血,我的血……
云生子、莫千丘他们还是没有死心,还在寻找我的下落。
这么大的山,这么大山谷,竟然有纸人能找到这里,由此可以猜测,这群孙子肯定朝着白云山周围释放了至少数千个带着我血污的纸人……
这纸人就像是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样,停留在窗台上隔空看了我几秒,一扭身就顺着窗户缝隙钻了出去。
甭说,这是回去复命了。
我瞬间一身冷汗,赶紧朝旁边大叫:“臭娃,杨臭娃,快,快起来,去把那纸人给我抓回来。”
可臭娃这家伙睡得太死,咔咔打着呼噜,任由我喊,就是不醒。我离他还有一个被子的距离,想碰他一下也够不着。
眼看着那小纸人顺着外窗台就要开溜了,我真的是急的都快疯了。
我死不死无所谓,关键是这纸人一旦回去,肯定会给杨家惹上麻烦。
所有善良的人不应该被辜负,我更不想让已经为我付出这么多的杨家因为我受到伤害啊。
心焦如火,脑乱如麻。关键时刻,院子里吃饱喝足正溜达的白牛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窗户下,对着那黄纸人就哞哞叫了两声。
那小纸人贴着墙往外走,小牛犊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入神。
眼看着只要一出围墙这纸人就溜之大吉了,可小牛犊却上前两步,伸出粉色的牛舌头一舔,直接把这小纸人卷进了牛嘴里。
小东西还吧唧吧唧咀嚼了两下,可能是觉得不好吃,舌头一顶,又给吐了出来。不过那纸人却已经成了一团糊糊……
我是又惊又喜,身上也出了一层虚汗。
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触动,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有些动物,有些事的到来,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都说白色的牛是降下的福瑞,你可能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它就是偏偏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合适的地点,还干了一件让你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这不就是人们渴望的福瑞吗?
外面的小牛犊又哒哒哒满院子撒欢儿去了,我虽然长出一口气,但也不由的担忧起来。
还是尽可能赶紧离开这吧,时间一久,保不齐给杨家招来什么祸事。
第二天早上,杨大正早早地蒸了馍馍,让臭娃吃了三个。
怕我喝汤喝得多了路上不方便小解,就给我蒸的鸡蛋羹。一来这玩意能扛饿,二来这东西好吞咽。
总之,吃饱喝足把我安顿好在牛车上,这才对臭娃千叮万嘱让我们出发。
牛车走的不快,但很舒坦,像是坐在摇晃的沙发上。
外面刮着风,但我躺在被子里,怀里抱着汤婆子一点都不冷。碰见人的时候,臭娃就把被子给我蒙上,还特意把他二达的破棉帽子漏出来。
臭娃所谓的“嘎巴沟”是一条纵深四五十公里的大山谷,从北向南蔓延。秦岭速来以山势险要著称,这嘎巴沟就是典型的这种地貌,两侧山岩耸立,几百米高的断壁随处可见,牛车嘎吱吱地走在山谷里,有时候半天都看不见太阳。
至于村落,都是三五家,七八家地散落在稍微平缓的地方。
一直从早上晃荡到了临近中午,我们总算是看见了几个上百户人家的大村落。
远处的山上,也看见了信号基站。
臭娃说,这些地方就能打手机了,但还不稳定。
又走了三十多分钟,视野终于开阔起来,一个大概有三四百户的镇子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这里房子、车子和人们的穿着和东南沿海还有区别,但明显生活环境已经和山里不同日而语了。
红墙白瓷砖的平房很多,国产小型车也能见得到,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不少人都在使智能手机。
臭娃把牛车赶到了一个向阳的大院外,停稳当了,将我扶起来,帮我拿出电话,按照我的指点帮我开了机。
还好,还有百分之五的电量,足够了。
找到大头的号码,一拨过去,只响了一下,那边就传来了哇的一声,哭了。
“我尼玛的……罗老板,我以为这号码一辈子不通了呢。你在哪啊!”宋叹哇哇大哭道:“十多天……十多天啊,我都想返回云城再给你弄个墓了……”
我也哽咽了一声笑道:“放心,我活着呢。你在哪呢?”
“按你说的,还在清池镇呢。不是你说的嘛,出来大事你拿主意,你让我在清池镇等你,我就在清池镇等你。”
“嘿嘿,算你听话。我在上源镇,你换一辆车,带上咱们的东西,尤其是钱,我需要钱,大把的钱。来到这之后,不要问路,也别打电话,我电话马上就没电了,朝北走,有条河,我就在河边等你。不管多晚,我都在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