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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有些凉意。他拥紧怀里的手炉,不再动那棋盘,垂着眼睫,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阵寒风卷进来,桌上纸页飘飞,散落下去。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俯下身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
上面是一行娟秀清丽的小篆——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烛火摇曳,明灭不断。透过这字,仿佛看到了那张脸庞。他将纸举起,却落在了烛台上,静静地看着它一寸一寸,化为了灰烬,飘散而去。
可这散了一地的纸,如何能烧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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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深夜,人却未眠。
灯火幽暗,一只雀鸟突然落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屋子里,几个戴着面具的人聚首,正低声说着什么。
雀鸟歪了歪头,不通人言,这让它没能理解这几人的谈话内容。自然,如果它能听懂的话,就会知道,这些人在密谋着一些事。
坐在主座上的人声音阴柔,却沉沉开口:“宫主有令,追查碧天剑一事暂缓。我们已经损耗太多精力了·。”
一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山门派去半数弟子均折损。这事,没什么说法吗?”
“可有谁知道那男子来历?”主座上的人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山门主不必忧心。山门劳苦功高,宫主自有功赏。”一旁面具上刻着“林”字的人说道。听声音,倒是个上年纪的。
那山门主讥讽地笑了一声,说道:“林门主倒是设身处地,甚是慷慨。”
这位林门主也不理他,转头嘿嘿笑道:“不知火门有何高见?”
火门门主“啪”地一声,把一柄凤头斧拍在了桌上,窗边的雀鸟惊飞远去。众人却似乎习以为常了,谁也没有失态。
“若说损失,当属我火门最为惨重。江阴乌氏,江北烈刀门,扬越周家,苏南白玉帮,还有天门山浮岚派,哪一个不是我火门冲在最前?什么“不死不灭”的鬼话,骗骗下面的人也就罢了。宫主应该知道,我们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嗓门颇大,说话时带上了点内力,几乎整个屋子都在震动。虽然不敬,却着实道出了几人的心声。几人转头望向上面的人。
坐在主座上的人摇了摇扇子:“诸位稍安勿躁。几位门主所求,宫主早已安排妥当。只是如今大业未成,允诺诸位的,门主实在是不能提早兑现啊……”
“呵,风门主倒是说吧。宫主这次又要我们做什么?”林门主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林门主沉得住气。”风门主朝着他点了点头,客套了一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砰”地一声,插在了桌子正中,入木三分,玉牌却完好无损,上面刻着“万寿”两字。风门主说道:“万寿令在此,诸门听令!”
几人登时站了起来,向玉牌躬身行礼。
“火门,念尔等打了头阵,立下大功,赏每人养魂丹一颗,着火门主即刻率门人回宫休整待命。”旁的门主纷纷投来艳羡之色,这养魂丹可并非俗物,服用一颗可精进五年功力。如今宫主竟要一人一颗。着实对他火门大方得很。
火门主垂下头,难掩喜悦:“谢宫主恩赏!”
风门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山门,尔等剿灭苏家有功,却办事不周,放走余孽,致使碧天剑遗失。你们这些日子倒是在外面惹下不少烂摊子,功过相抵,本座便不同你计较了。你可有怨言?”
山门主立刻弯下身子,恨不得贴在地上,回道:“不敢。”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本座便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本座已拜帖无心教主,邀他共商大事,你即刻率众前往天雪山接应,务必保使者平安入关。”
“无心教……”山门主刚一抬头想说点什么,便看到了那主座上说话的人,正用极其幽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立刻低下头,咬牙说道:“遵命!”
“此去千岩万壑,门主要多加小心才是。”风门主摇了摇扇子,恢复了原本慵懒阴柔的声音。山门主知道,接下来并非宫主口信,而是对方要私下交待什么了。只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丢给了自己,并说道:“若是途中遇上麻烦,门主可鉴一二。”掂了掂锦囊,轻若无物,刚想打开,对方一柄折扇点到了手上:“哎——”抬头,只见对方眼中带着戏谑。“莫急,莫急。到时自会揭晓。”
他心里骂了句“婆婆妈妈”,却也依言收了起来。只因为这风门主虽然行事诡谲,却是个十分厉害的,连宫主都对他礼让三分,所以他的话旁人不敢不听。
“林门。”他转身,对着仍然俯着身子的老者说道。
“在。”林门主连忙低头。
“林门,此前多番探听,实是功劳一件。着尔等休整半日,半日后,搜集百年内南方四大镖局乃至众门派情报,极尽详细。此外,派人伺机潜入,随时待命。”几人心中皆是一惊,宫主终于要对南方势力出手了。不过,前事有迹可循,倒也不甚奇怪。
“林门遵命。”老者恭敬地一拜。折扇将他手肘托起。只见风门主笑了笑,说道:“林门主客气。之后梅某还要仰仗林门主呢。”老者点了点头,道了声“哪里哪里”,便起身。
山门主站了出来,在这其中他最是受累的那个,自然心中不平衡。“风门主倒是得闲。”他怪声怪气地说道。
只见男子折扇“刷”地一声展开,轻轻扇了扇,那山门主脸上便一阵微疼。他一摸脸,发觉两根丝线穿透了面具,正插在他眼边双穴上。他登时大骇,连忙将丝线拔了出来。
“我看山门主眼睛都红了,怕是累得慌,给你松松劲。”风门主笑道。
“我风门自是有要务去做。”他转身离开,只留个背影给众人,防也不防。
“风门谨遵宫主之令,与那南方第一镖局会上一会!”说罢,人已消失不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宫主这是要……几人相互看看,也不多做言语。林门主咳了一声,说道:“如此,便各司其职,散了吧。”
几人点点头,纷纷告辞离去。
林门主最后一个离开,他手指叩了叩桌子。“噔噔”两声。那玉牌突然化为齑粉。
还以为这次能查出些什么,那位倒是谨慎。
他关上门离去,屋子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寒月无言,风波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