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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那天，桑黎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景安寺。
桑黎撑着伞，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慢慢地走在山道上，万籁寂静，只余雪花压在枝头掉落的簌簌声。
大殿里，佛像前，少女跪坐在蒲扇上虔诚祷告着，久久未起身。
江惟言在殿门槛外驻足而立。
“阿言，站在那儿干嘛呢？”苍老的声音从江惟言身后传来。
殿内殿外的人都回过头，桑黎看到了少年。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
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走起路来神采奕奕。桑黎听到少年喊他‘爷爷’。
忽然两人朝她看来，桑黎内心惊了一下，脸上是温和的微笑，走上前去。
“爷爷您好。”朝老人礼貌地微微弯腰，又看向江惟言，“好巧啊江同学，你们也是来上香吗？”
“嗯。”少年的笑如沐春风。
江老爷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然后恍然大悟般地笑起来，“你好呀，小姑娘。你是我们家阿言的同学？”看小姑娘跟自家孙子年龄差不多的样子，问道。
“是的，爷爷。我是江惟言的同学。”桑黎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了吗？我们才刚来。”江老爷子问。还未等桑黎回答又说，“现在年轻人信佛的太少了，小姑娘了不得啊。你看阿言每次都是被我逼着来的，来了也不进殿就在门外等我。”
“大概是心中所求甚少。”而我求的太多了，桑黎莞尔一笑，“江同学很厉害的，所求自己就能靠努力实现，所以不信也正常的。”
江惟言视线对上桑黎的，怔愣了一下。
“既然江同学不拜佛，那不如我带你在这寺中逛逛？我也算是这里常客了。”少女笑靥如花。
江惟言还没说话，江老爷子就先替他答应了，双手一拍，说：“那感情好，省得他也无聊，你们年轻人在外面逛逛，我也能安心找方丈礼礼佛了。”
“阿言，你看呢？”
“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啊？你不是刚说准备要回去吗？”虽然他也想两人独处，不过更怕耽误她时间。
桑黎笑了笑，“不会啊，时间还早，回去我也没什么事，不如趁此机会也赏雪听禅。”
少年侧了侧身，示意桑黎先行。
“那爷爷您安心忙您的事儿，我们外面等您。”桑黎向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爷爷好了就喊你们。”老爷子一脸灿烂地笑容，眼里满是欣慰。
桑黎微微点了点头，朝前院走去，江惟言跟上慢慢两人并肩而行。
“这姑娘真不错。”江老爷子感叹道。哈哈，回去可以跟儿子儿媳炫耀了，他也看到阿言意中人了，小姑娘还叫他爷爷了。
雪渐渐下大，桑黎撑开手中的雨伞，举高越过少年头顶。
少年见状接过雨伞，稍稍偏向身边的女孩。
桑黎手中的雨伞被拿手时顿了一下，身音带笑，说：“谢谢。”
看到少年不解的眼神，解释：“之前我住院那段时间，谢谢你。打扰你颇多，我很是感激。”
“不客气，朋友间互帮互助应该的。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被打扰了。相反，我很开心在那种情况下你能想到我并打电话给我。”江惟言眉宇间都是温柔。
两人同撑一把伞，在寺庙小道上悠闲地散着步，都没有再说话，却也不觉得违和尴尬，桑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彼此不需要过多的搭讪寻找话题，就像这样安静地走着，很舒适。
两人走到祈愿树下，树枝上已经堆上了薄薄一层积雪，枝头的红色祈福丝带点缀着，从远方看颇有红梅映雪的美。
桑黎偏头看向身侧的人，见他也在盯着祈愿树，问：“你要不要试试挂一条。”
江惟言听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又问：“这里面有你写的吗？”
“有啊，很多。每次来我都会写一条，然后挂上去。”
桑黎看他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你不好奇我都写的什么吗？感觉一般人听到都会好奇吧。”
“你想告诉我吗？想的话，那我就问。”他好奇，但是更想她自己主动告诉他，她不说他便不问。
“好吧。”桑黎再次看向前方，视线飘远，缓缓地开口：“我写的第一条是希望我的妈妈能不再讨厌我，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我。”
少年侧首视线落在女生脸上，白瓷般秀丽的侧脸坚毅不见任何表情，淡然的就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第二条，希望哥哥和奶奶能永远陪着我，希望他们健康平安。”
“第三条，希望能考进永江二中，奶奶健康平安。”
“第三条，希望爸爸妈妈回家，奶奶身体健康。”
“第四条，希望奶奶身体健康，好友前程似锦，万事胜意。”桑黎缓缓转头看向江惟言，却没想到触到少年的视线。
她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却又不大明白少年那眼眸深处传出的含义。
桑黎这次没有把视线移开，看着少年的眼睛，轻声说：“今天我又写了一条，我希望年年岁岁如今夕，亲友常伴。”
“会的。”少年将眸底的汹涌暗潮尽数敛去，抬起手轻轻把女生被风吹散在脸庞上的碎发拢至耳后。
很失礼的动作，但是意随心动，江惟言有些隐忍不住了。
而桑黎也没有躲闪，就那样顺从地站着放任着少年的动作，唇角很浅显地轻扬着，她好像有点明白那眼神里的含义了。
下山后桑黎是坐着江惟言家的车回家的，一路上江老爷子都拉着桑黎聊天，兴致高昂。
小区门口，江惟言给了桑黎一个平安符，女生看到时很是吃惊。
“是爷爷刚在寺里求的，让我给你一个。”
老爷子确实从方丈那里求了几个平安符，也交代给桑黎一个，但是此符非彼符。少年垂下的右手小指微微蹭了一下裤缝线。
“那就麻烦你替我给爷爷说声谢谢。”桑黎接过平安符，小心翼翼又慎重地放进外套口袋里。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少年低声应着。
桑黎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往小区走去。
而身后是静静目送着那道纤细背影的少年，直至视线里的人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