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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上再次问自己,杨光华不得不回答了。但是他心里有杆秤。他在快速地作着分析:眼下,皇上虽然还没有亲政,但是按照太后的性格,和太后原来的承诺,估计很快徽宗就会亲政。徽宗喜欢画画并且已经是蜚声朝野的大画家,他喜欢就要有个场所有个条件。他是皇上,他想办的事,自己能反对吗?或者说能提相反的意见吗?况且,只要喜欢画画这类事情,他必然就要分出一大部分精力,就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治理国家之中;帝王的业余爱好越多,用于治理国家的精力必然越少。等他全部精力放在这些业余爱好上,甚至一心只想着搞艺术图玩乐的时候,他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章惇的观点,杨光华听得非常清楚,可是他现在已经非常明白,只要章惇在朝一天,他杨光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同时,只要让章惇在朝廷说了算,那么徽宗这个皇帝就多少能有点作为,那么他们大宋朝也就会建设发展得不会太差。因此,现在就是要想办法给章惇下绊子,把他绊倒的越早越好。想到这里杨光华就回说:“皇上,以小臣的意见”
“打住!”徽宗截断了杨光华的话头,说“以后不要小臣小臣的,你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是皇上的秘书。臣就是臣,不要称自己什么小臣”。
杨光华忙纠正自己,说:“皇上,臣的意思是,绘画,是一个朝代一个国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绘画的兴盛,是一个国家文化繁荣的体现。一个发达的朝代,一个伟大的王朝,不仅仅是经济上发达,民众生活幸福,国人的精神生活也要丰富多彩。像大唐王朝,是诗歌最鼎盛的时代;除了诗歌,也涌现了一批书法绘画大家,这都是体现唐王朝辉煌鼎盛的特征;咱大宋建国以来,也涌现出了一些成就卓著的画家画作,像董源、李成、范宽的画。建一个画院,是可以培养绘画人才,丰富绘画艺术,推动国家文化建设的。建画院既可以花大价钱,也可以花小钱办大事,重要的是算大账还是算小账?如果单纯从节省几个钱儿来说,看上去是为国家节约了资财,可是从培养人才发展文化事业来说,这却是得不偿失的。所以臣的看法是,画院应该建,可以本着少花钱办大事的原则,少投入,也不必建得太豪华,太辉煌,但是必须有这么一个场所,这么一个条件”。
杨光华一番话说下来,简直要把章惇气崩了。章惇憋得脸发紫、两只眼瞪得像牛眼,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想骂人,可他是宰相,又当着皇上的面,他当然骂不出来;他想打人,当然更不行。
徽宗听着杨光华说话,越听心里越高兴,越听心里越舒坦,就像大夏天喝了一杯冰镇水,从头爽到脚。他扬起手上的奏章哈哈大笑,说“好!光华呐,你有见识,看得高远;你还有理论,分析得杠杠地好。就这样,画院的事定了,你马上代我回复礼部,同时给工部下一份诏书,让他们准备材料开建”。
徽宗的话刚说完,章惇就跺了跺脚,重重地“唉”了一声,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垂拱殿。徽宗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你想说了算,我还就不让你说了算。哼!光华,你告诉礼部和工部,并且想办法给王诜说一声,下午我不读书了,咱们去看一下,把画院的位置定下来。”
徽宗完全采纳了杨光华的意见,并且大加夸赞他,杨光华心里自然很舒畅。可是一听徽宗说下午就要去选址,就提醒说:“要不要向太后禀报一下?”
徽宗明白杨光华的意思。这样的事,应该得到太后恩准才好。毕竟自己还没亲政,若瞒着太后,被太后知道了,反而弄巧成拙。如果太后跟自己较起真来,把项目彻底扒死,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这样想来,他又觉得杨光华虑事很是周到,不禁对杨光华的好感又多了一点。于是就说“这是自然。光华你跟我一起去。”
太后听完了徽宗的说明,缓缓地说:“这事啊,一个多月前,我接到过一份奏章,那是王诜提的,我就给扣下了。是不是还得要往深处想一想呢?当然了,皇上你要是觉得现在这个情势下建画院合适的话,那就建。可是我觉得呢,是不是等先帝安安稳稳地走了,咱们再建呢?建画院嘛,毕竟是件喜庆事儿,可先帝的仙体还在那里摆着呢,是不是不大合适呀?”
徽宗被太后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瞬间又想到:多亏听了杨光华的话,要不然,太后怪罪下来,该有多难堪?
杨光华看了看皇上已经微红的脸色,知道已经被太后问得无话可说了,就接过话头说“其实,太后,刚才皇上在路上就说,并不是想现在就马上建。皇上的想法是,可以把这件事先定下来,待先帝安安稳稳地走了,再正式开工也不迟。眼下吧,看看风水、选选地址,先从外围准备着,倒也不会跟先帝大行犯冲。”
太后扬起眉头,看了看徽宗,接上刚才的话说:“我看杨舍人的话倒是不错。皇上你看是不是就这样?”
徽宗本来心里已经没了主张,听完杨光华和太后的话,就觉得还是杨光华考虑的周到。先帝不到两个月就要下葬了,画院到那时开工建设也不晚。于是就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啊,现在呢,只是想看一看风水,选选址,让他们绘出图来,做好准备吧。”
再说章惇,带着满腔怒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象头暴怒的雄狮,把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推到了地上,然后拍着桌子吼道:“祸害!祸害!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蝌蚪找蛤蟆。早晚大宋朝会被他们断送掉,混帐啊!”
吴卫在外间,听着章惇的吼声和骂声,吓得一句不敢吭,直等到章惇发泄够了,一屁股蹲在椅子里喘粗气,这才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送到章惇手边,正要收拾章惇推到地上的东西,突然又听到章惇气哼哼地吩咐:“去,把袁布凡和李清臣叫来!马上!”
吴卫跑得快,不一会儿,二人就跟着吴卫来到了章惇跟前。二人见章惇脸色不好,地上有笔墨纸砚等杂乱无章的东西,便知道章惇在发火。他们都清楚章惇的脾气,因此两人进门之后谁都不说话,毕恭毕敬站在章惇的面前。章惇一向在下属面前是很严肃、很冷峻、很有威严的。此时他用手敲着桌面,咬牙切齿的说,“你们知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两人面面相觑,依然不说话。章惇又说“有人要建什么画院!我且告诉你们,这件事,最终要有你们两个部来落实。如果有这样的安排,你们要记住我的话,不行,不能办,不能建!如果你们自己不敢挡,你们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直接说是宰相安排的,不让建!不管是谁说的,都这么着”。
袁布凡不知道这件事,李清臣知道,但那是因为,王诜提出这个要求,他们礼部不好决断,干脆上奏章,把皮球踢给了宰相和皇上。但二人对宰相如此发火,却都是一脸懵逼,只能点头称是。心里想,先答应下来再说嘛,免得在这个脾气大火气大的宰相面前自找难看。
尔后,章惇又让吴卫叫来了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也做了同样的交代。因为要建画院,少不了翰林院,最起码翰林院要拿初步方案,要出图纸。最后,他又把中书舍人蔡卞叫来,说:“你要注意观察曾肇的动静。他现在呀,跟那个杨光华勾搭在一起,很是受小皇帝的宠信。还没亲政呢,就想不务正业,就要搞那些花花名堂了。建什么画院,简直就是灶王爷跳舞--胡闹锅(国)台!我们必须封死他们的路子,让他们想办什么事都办不成,要不了几次他们就没了信心,也就不再蹦跶了;到了那时,就没人再听他们招呼、没人再跟着他们闹哄了,他们也就不折腾了,天下自然还是我们的”。
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圈,章惇总算是心里踏实了一点,火也下去了,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就端起茶杯,“咕咚”就是一大口,却只见喉结猛一滚动,“卟”地又喷了出来:“奶奶地,凉的”!
正在收拾地上东西的吴卫,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把手上刚拣起来的墨汁瓶抛在地上,抓过章惇扔在一旁的茶碗,续上热茶,重新端给了章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