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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布之所以跟他的秘书说那样一番话,是有他的充分根据的。他作为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在朝廷打拼了二十多年的官场超级老江湖,历经神宗、哲宗、徽宗三帝,可以说曾布是久经沙场畅游宦海的人,什么事他都看得清楚。有人可能要问,既然他作为一个官场老江湖,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他难道不知道在皇上身边既有荣宠也有风险吗?那他为什么还不管不顾,跋扈到了猖獗的地步呢?其实曾布有他独特的想法。从打赶走了韩忠彦、他走上相位,他就给自己做了一个全面的规划。他知道,自己已经六十六岁,到退休还有四年的时间。在这四年里,他必须在上任的前半年把基础打好打牢,为达此目的,他采取了三大策略:第一就是自己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让皇上高度认可。这样他再有历史上为徽宗做过的贡献加持,皇上自然就会加重对他的信任和倚重。第二是清除异己,打击与自己相对立对抗的人,对此类人不论是谁,毫不留情一律清除之,同时培养自己的人。他任宰相前,长期做枢密使,对军队熟悉,但在行政系统,远远无法跟当年的章惇相比,所以培植自己的人和自己的势力是当务之急。第三他在朝堂上和在垂拱殿公开顶撞皇上,不给皇上留情面,就是为了检验一下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度。他清楚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足以能压倒那些想用唾沫淹死他、想用弹劾来推翻他的人。他的计划很周密,他的设想也很完善,可惜他没有把控好,做得过头了,他以为一旦当了宰相,那就权倾天下,无人能够控制他,特别是他的身边,没有像他本人一样,能在扳倒章惇不久又把韩忠彦拉下马来,除了一个蔡京对他有所威胁之外,其他人根本排不上号。而这一次皇上选择代理宰相的时候,居然没有选蔡京,而是让杨光华暂时属理,这就说明皇上并不欣赏蔡京,也不想用蔡京。只要皇上不想用蔡京,那么这个威胁就排除了。而至于杨光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此他断定皇上这样处理,一则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口,二也是为了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三是要吓唬吓唬他曾布。而对于这样的吓唬,他自然不怕。他知道只要这个坎儿过去了,在皇上心中也好,在朝廷也好,他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做了如此一番的思考和分析判断之后,曾布的午饭反而比以往吃的都好,都香,饭后还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直到秘书来叫他才起床,抹了一把脸,喝了秘书给他倒好的茶,往垂拱殿而去。
从上午皇上让杨戬去传达口谕起,杨光华的心里就没有踏实过。当皇上说出那句“宰相的所有业务暂由杨光华属理”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象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头嗡的一声,眼前泛起了一片红光,他懵了。他没想到皇上会做出如此的决策。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杨光华,你绝对不能当这个宰相。你当不了,你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这不是能当宰相和当好宰相的根本条件。你太年轻,你没有这份资历、资格,你也没有那些条件,更缺乏手段手腕和能力魄力。所以杨光华这么想着,就打定主意,下午皇上读书结束以后,要找皇上专门表明自己的想法,防止既成事实之后覆水难收。如果皇上确实是为了暂时应急之策,让他先接过来,下一步明确了对曾布的处置以后,再将宰相权柄移交给他人的话,他杨光华没有二话;可如果皇上表明就是要他做宰相的话,那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他必须坚定坚决地婉辞这项任命。他尤其清楚的是,即便他具备当好宰相的所有条件,他也不能接受任命。他只需做好皇上秘书就好。做宰相风险太大,说不定哪一天被人弹劾攻击扳倒之后,自己就会全盘倾覆被逐出朝廷,那样就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只有紧紧的靠着皇上这棵大树,抱紧皇上的大腿,才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这个宰相让谁做,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必须借此机会把蔡京推上去,这样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既把宰相推了出去,又能让蔡京无比的感激自己,从而在做上宰相之后跟自己密切配合,以达成最后的目标。
这件事对他的心理扰动非常大,从听到徽宗那句话,就再没有安静过。中午到食堂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到了垂拱殿。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坐在自己的桌前,拿起笔,想理出点头绪来,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才总算是有了一点思路。也就在这时,曾布和他的秘书来了。依杨光华的感觉,曾布一定会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说起话来肯定没有了原先的中气,会唉声叹气。可是当曾布到来的时候,杨光华发现完全与他的想象相反,曾布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两只眼睛依然锐利逼人。一进门就大声说道,“杨秘书,恭喜你呀”
杨光华也急忙站了起来应道:“曾大人,谢谢你!”
杨光华一称呼“曾大人”,曾布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他的秘书已经垂着僵硬的胳膊站到了旁边。杨光华认为,从上午杨戬向曾布传达了皇上口谕之后,曾布已经不再是宰相。宰相的权利已经暂时移交给了自己,现在他们只是工作的交接。曾布也许是还没有适应,或者说心理准备不足,因此杨光华一称呼他曾大人,他心里的落差顿显。但稍一沉静,他的表情便恢复过来,说道:“遵照皇上的旨意,我来向你移交一下宰相的工作。”
曾布说着,递给了杨光华两页纸。然后他就指着那纸上写的内容给杨光华解释,眼下宰相工作的主要事项和下一步准备做的工作。
曾布原以为,杨光华一个毛头小伙子,也没有从政经验,仅仅在皇上的身边待了这一年多,肯定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请教自己或者向自己询问。可是他又想错了,杨光华什么都没问,只听。听他说完之后,把那两张纸放在自己的手边就说:“曾大人,光华谢谢你。谢谢你这一年多以来给予我的关照和帮助支持,希望你按照皇上的要求,在家期间好好休息,好好反思。我遇到事儿,说不定还要去求教于您,也请你能够不吝赐教。”
这情景令曾布很是尴尬,他不明白杨光华的底气从何而来,居然没向他提任何问题,更不用说请教了。曾布见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气氛也很别扭,就对杨光华说,“请你给皇上禀报一声,我从明天上午起就不再来上班了。”
杨光华说:“现在你就可以回去,但是算你在家的天数呢,从明天算起。皇上吩咐,你在家反思的情况,每天书面报告一次,书面报告材料让秘书送给我就行。秘书这段时间也不必象原来那样上班,只要每天来送一次材料就可以。等曾大人的事情有了结论,再具体安排你的工作。曾大人在朝廷的工作很辛苦,早回去早休息,多多保重。”
说罢,杨光华站了起来。这是送客的姿态,因此曾布也不得不带着秘书跟杨光华告别,离开了垂拱殿。
往前走了大约十几步的时候,曾布转身回望了一下垂拱殿,又侧身望了一眼大庆殿,心想,用不了三天,我还会回来的。再回来的曾布将会更强更高大,所有攻击我、想要扳倒我的人,我将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想着,就挺起腰杆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政事堂。
就在曾布离开垂拱殿不久,王诜象幽灵般轻轻地飘了进来。他放轻了脚步、像做贼一样慢慢飘到了杨光华的跟前,然后高喊一句,“嘿!”
杨光华被吓得浑身一抖,猛抬头一看,竟是王诜。就脱口而出,道:“好你个王诜,居然偷袭我,你这可是以下犯上,知道不?”
王诜哈哈大笑,说:“老臣冒犯了杨大宰相,抱歉抱歉。”
杨光华一听这话愣住了。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快?就接着说:“错,我不是宰相。王大人,皇上在读书呢。”
王诜说:“皇上在读书,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来就是看你的。中午我就得到消息说,你代理宰相了,我来恭贺你,恭喜你,太好了,曾布那老小子,刚才我从远处看到他了,但我没理他,不过我看他走路的劲头好像还不小呢。”
杨光华说:“是吗?皇上让他停职、回家反思去了。”
“下一步对他怎么办?唵?”这是王诜尤其关心的问题。
杨光华说:“不知道,皇上没说呢。王大人,我也特别跟你说明,我只是暂时按照皇上的要求属理一下宰相的一些业务,我不是代理宰相。”
王诜听杨光华说的那么坚定,他心里就有点儿疑惑。王诜在诗书画等艺术方面绝对是高手,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对于政治他还真是个门外汉,对政治方面的事,他既不懂也不研究,这也符合他的个性:自由、洒脱、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