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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亲自撰写的《御制艮岳记》,经杨光华和蔡京二人大加肯定并大肆颂扬之后,就算定稿了。然后,徽宗又带着这一众大臣们,在艮岳里面用了一整天时间,看遍了所有殿阁亭台以及酒肆茶坊药寮等建筑物内部的陈设、装修、装饰、美化等细节情况。看过之后,徽宗自然又是一番大加夸赞,大发感慨;同时又把《御制艮岳记》这篇文章做了修改充实,连同艮岳里面由徽宗亲自题写的各个景点、各个建筑物的名字,全部交给了童贯,并明确要求,凡是需刻写的,必须统一用最高档的汉白玉雕刻,八月十五中秋节前必须全部刻写并张挂或置放完毕。
八月初九,大吉大利的日子。获知一切都已按要求做好之后,徽宗再次专门率一众大臣,到艮岳来做了视察验收。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令人满意兴奋高兴激动。视察验收完毕,在艮岳西方大门门口的迎宾大厅里,徽宗满面春风地对众大臣作了简短的讲话:“众位爱卿,朕最亲爱的大臣们,万民期盼、举国关注的世纪工程、梦幻工程、大美工程,艮岳、华阳宫,所有的事项已经全部完美地竣工了!今年中秋佳节,月会更明更亮。我们就在这个美好的晚上、重要的时刻,宣布艮岳开园大吉,同时举行大宋朝历史上首次、规模宏大的‘中秋京师万民大团圆’活动。所有朝廷在任的官员,原任从五品以上、现已退休、在京师居住的退休官员,都要参加这项活动。除了上述在任和退休官员为朝廷特邀嘉宾,不够一万人的名额,由各级官府遴选各界各阶层的社会贤达人士和有代表性的人物,作为朝廷特邀人士出席中秋万人大团圆活动。朕就是要与民同乐,与民共享这美景美食美好生活!”
徽宗这慷慨激昂、热情洋溢的讲话还没结束,就已激起了大臣们热烈的掌声,大家欢呼雀跃,积极响应,齐声喊“好!”。
蔡京用他那虽然有些颤抖沙哑,但仍然颇有力气的语调说:“皇上圣明,凡事都想着百姓,想着民众。这才是圣君明主的典范呢。”
徽宗接着讲道:“是的,朕就是要做一个万世留芳的圣主明君。中秋节晚上,除了自然景色和巧夺天工的人造景观之外,还要在整个艮岳里面挂满灯笼。天上有明月,地上有宫灯,朕治下的艮岳里面辉煌灿烂的灯光,就相当于太阳,这叫日月同辉。大宋举国上下,不但中秋夜要日月同辉,而且要天天夜晚都要日月同辉,光照千秋!”
徽宗心里还有话,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倒是王甫嬉皮笑脸的接上话茬,高声说道:“皇上,您才是太阳,你是万民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地上有您,天上有月,这中秋节的夜晚,日月同辉,那该是何等美好的一番景象啊!大家说,对不对?”
王甫的话还没说完,就赢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徽宗带头鼓掌。他对王甫的这一阐述极为满意,也极为欣赏,极为高兴。
最后,徽宗又宣布道:“朕还要做一个特别说明,朕日思夜盼的艮岳,已经全部竣工,建设期的所有任务都已完成,童贯居功至伟,朕要重奖。与此同时,既然建设已经全部完成,艮岳虽然在中秋晚上才正式宣布开园,但那是个仪式,朕现在就宣布,从现在开始,艮岳正式运营,童贯正式回殿帅府担任原职。正式运营后,艮岳的全部管理交由内侍省,由杨戬兼任艮岳运营总管。”
顿时,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就在这掌声当中,却有两个人困惑不解,同时又有一个人愤愤不平。这两个困惑不解的人当然是蔡京和蔡攸。他们不解的是,艮岳是个特大型园林。既然是园林,那么它的运营就属于旅游性质,文化范畴,当然应该是由礼部来统管,可皇上却让内侍省统管,并且由杨戬为大总管。那个愤愤不平的自然就是蔡攸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礼部尚书,艮岳一旦建成并交由礼部统管,自然 又可以多一个发财的平台。可是蔡攸不管多么愤愤不平,他都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来,他唯一的就只能是服从,并且乖乖的服从。
对此事看得最清楚的,当然是杨光华。他知道这个艮岳虽然是个大型园林,但不可能完全对社会开放。按照徽宗的说法,是朕的艮岳,也就是说,是皇上的,是朝廷的艮岳,是专供皇上休闲消遣娱乐的地方,所以由杨戬任运营总管,由内侍省统管,这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场的梁师成,嘴里虽然也随着大家齐声欢呼,为徽宗的英明决策高唱赞歌,可心里却像塞满了黄连一样,苦啊。他知道,修建艮岳花费了多少钱?没有人准确的统计过。这是因为从开始筹建,到建设完毕,一直没有单独设立一个专门账户,而是哪一项需要钱,童贯、或者单项的负责官员就到户部要。譬如说,太湖石、灵璧石、青田石等奇石及各种花木都是由朱缅以应奉局和金明局的名义要钱。因而建设艮岳的各种费用都没有明确的统计过。可是这个数,按梁师成和童贯二人的大体估算,包括各种建筑材料、装饰装修材料、美化绿化用的各种奇石、花木,还有室内张贴的名贵字画,再加从设计、监工、建造、绿化美化和环卫等方面人工,不会低于二亿贯,相当于大宋朝最繁盛时代四年的财政收入总和。
梁师成接任户部尚书的时候,艮岳的建设已经进入尾声。可就是收尾的这些工程和项目,从户部支出的款项就达到了五百万贯,也就是五百万两银子。眼下朝廷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梁师成为了弄钱,可谓绞尽脑汁焦头烂额。如今,又要搞什么万民大团圆,梁师成那罕见的聪明大脑,瞬间就觉得,仅仅这个大团圆一个夜晚,没有二万贯以上的钱是搞不起来的,而要搞好,至少要三万贯。以徽宗一向喜欢铺张大气、追求奢华高端的性格和要求,若为了省点钱,使得这大团圆搞得不够热闹,不够红火,不上档次,肯定无法达到徽宗满意,更不可能令徽宗高兴。
正因此,梁师成在嘴上喊着口号、跟大家一起欢呼的同时,心里这个苦啊,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这苦,只能往肚里咽。更要命的是,眼下他手里根本就没有钱。他现在欠着人家一大堆的钱。倘若他不是户部的尚书,不是皇上的宠臣,恐怕早就被要债的人砸成肉酱了。所以梁师成现在想的是必须马上搞到钱。可他一时之间还就是想不出从哪里搞来这些钱?怎么办才能马上有钱?
他自从任户部尚书上以来,很少为筹钱的事找蔡京。当然他更不能向皇上透露半点缺钱的信息,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叫苦,如若不然,他梁师成不但会像杨震和张商英一样被皇上一脚踹出朝廷,说不定还会被以误了皇上大事为由,给他弄上个罪名,他吃不了就得兜着走。想来想去他也就不得不找蔡京了。
为什么一向不想找蔡京,这时却要找蔡京啊?蔡京是宰相,这当然是第一位的原因。虽然论在朝廷的地位,杨光华排在蔡京之前,可是杨光华并不管朝政的事,那都是蔡京主导并主管的。其次呢,蔡京善搞钱呀。梁师成自知,要论搞钱,蔡京比他梁师成可是思路活得很、办法多得很、手段也刁钻的很。其三呢,徽宗如此奢华,如此大手大脚,花钱比流水还要快,养成这个作风,固然有他自身的原因,但蔡京作为宰相,整天的煽风点火,为他鼓劲儿加油,也助长了徽宗的这种心理的膨胀和行为的扩张。由此可知,徽宗养成这样爱花钱能花钱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作风和习惯,蔡京的是有助纣为虐之责的。
为徽宗祝贺欢呼过后,众人各自散去。梁师成跟着蔡京来到了政事堂。平时,梁师成除了正常的例行请安问好,很少因为工作上的事,到蔡京的办公室来。一则因为他是皇上最宠幸的大臣,跟皇上有特殊的关系,许多事他可以不用请示宰相即可办成;二则梁师成也认为,自己是大宋朝第一个担任尚书的太监,是非主流官员,朝野上下很多官员并不看好他。而他若大事小事都要请示宰相的话,那不正中一些人的下怀?所以,他在许多事上都是尽可能自己解决而不给宰相添麻烦。这也是他有自信、生怕让宰相看不起的原因。正因此,蔡京一看梁师成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就问道:“哟,梁尚书啊,稀客呀,你能到这里来,老夫可真是太高兴了。有事啊?”
未曾说话先给笑脸儿,这是梁师成在人前的经典性表现方式。太监最大的特点是,对于比自己地位高、对自己用处大的人,都是笑脸相迎百般谄媚。但梁师成不同于一般太监的是,只要不是自己公开的敌人,不论职务高低、年龄大小、地位尊卑、财富多少,梁师成都是先带出一脸的笑容,然后才开口说话。蔡京对梁师成的这一经典面孔,自然是非常熟悉,并且也颇为喜欢。
听蔡京一问,梁师成便呵呵笑着回答道:“呵呵,宰相啊,俺是尚书啊,您的直接下属来您这里,自然是有事要请示嘛。人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师成我自然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