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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丁会遇刺一事,秦国公有何看法?”
天子平淡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陆沉镇定地回道:“陛下,丁刺史初临定州便遇贼人加害,此事恶劣至极,朝廷应一查到底,还丁刺史一个公道。对于这种挑衅朝廷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无论幕后之人是何身份,都应从严从重问罪处理。”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李宗本不动声色地问道:“爱卿认为这桩刺杀案乃有心人暗中指使?”
陆沉略感奇怪地说道:“陛下,丁刺史并非孤身上任,亦非在荒郊野外遭遇谋财害命之行径。据这位信使所言,丁刺史及其下属护卫夜宿谷熟城内,随行人员至少上百人,结果被人下药以致昏迷。贼人对其他随行人员并无加害,只对丁刺史一人下手,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行刺。臣思来想去,想不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也不明白这刺客为何要加害丁刺史,所以才奏请陛下派人严查。”
李宗本的眼神幽深晦涩,一时间分不清陆沉究竟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
实际上殿内重臣心里很清楚,先前天子将许佐调回京城,派丁会接任定州刺史,是因为在前年北伐之前,许佐上奏进谏,在这件事上和陆沉站在完全相同的立场上,因此让天子心中有了芥蒂。
天子并不怀疑许佐的忠心,否则也不会继续提拔许佐为右相,只是觉得这位纯臣过于方正,有可能被陆沉欺之以方,所以才换上丁会这种宦海沉浮数十年、脸皮厚心肠硬的老油条。
对于陆沉来说,丁会显然是一个不讨喜的同僚。
便在这时,户部尚书景庆山开口说道:“秦国公,下官有一事不解,还盼赐教。”
陆沉淡然道:“景尚书请说。”
景庆山缓缓道:“敢问国公,定州地界究竟何人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放倒所有随从护卫,谋害堂堂一州刺史?”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登时变得肃穆。
李宗本端坐龙椅之上,双眼微眯凝望着陆沉。
群臣心思各异,有人神情凝重,有人陷入深思,有人暗生猜忌。
表面上来说,丁会如果稀里糊涂地死在定州,朝廷最后很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那里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而且重归大齐治下不到四年,朝廷对定州的掌控力远不及淮州,更无法和江南相比。
若是按照景庆山话中隐藏的意思,单论有能力在定州境内害死一位刺史的人选确实不多,刚好此刻殿内就站着一位。
陆沉波澜不惊地问道:“景尚书之意,丁刺史遇袭是我暗中派人所为?”
群臣皆惊,他们没有想到陆沉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即便这是一部分人心中的怀疑。
“下官并无此意。”
景庆山态度恭敬却无惧色,毕竟如今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只在两位宰相和吏部尚书之下,而且因为他有能力推行经界法充盈国库,天子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
他和丁会这种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后者虽有一定的能力却必须依靠门阀世族提供助力,而景庆山寒门出身,最大的仰仗就是能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大齐朝廷的财神爷,边军一直没有缺过后勤供给也是他的功劳,暂时显然没人能替代他的作用。
在天子和诸位重臣的注视下,景庆山诚恳地说道:“下官只是好奇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并非指控国公。另外,下官最想不通的问题就是,贼人所为显然不是图财,那么谁会将丁刺史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定要加害于他呢?”
虽然他说的很委婉,但是一问动机二问能力,矛头其实还是指在陆沉身上。
不是所有人都会持有类似的怀疑。
许佐正色道:“景尚书,在陛下面前何必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说只有秦国公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有加害丁刺史的理由?本相不禁想问一句,假如此事真是秦国公所谋,他为何要等到丁刺史进入定州才动手?从京城到定州足有上千里地,难道贼人在途中就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眼下案情尚不清楚,尔岂能臆测污蔑当朝国公?”
景庆山眉头微皱,然而他在看向许佐的时候,注意到李适之垂首低眉,于是话到嘴边换了语气:“许相教训的是,下官一时情急不假思索,还望国公见谅。”
陆沉端详着这位素有能臣之美誉的户部尚书,心中那个判断愈发清晰起来,嘴上淡淡道:“景尚书不必自责,其实我非常能理解你的疑惑。在诸位大人看来,陆某身为定州大都督,执掌十二万精锐边军,要在定州境内制造一起天衣无缝的意外事件,不说毫无难度,至少也是具备这样的能力。”
李宗本轻咳一声,摇头道:“陆卿家这话言重了,朕相信列位卿家不会如此草率。”
“陛下,臣其实也很想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故而恳请陛下派人赴定州彻查。”
陆沉面不改色,拱手一礼。
李宗本沉吟不语,似在思考要让谁去查办此案。
一名内监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内侍省少监苑玉吉见状便迈步走过去,稍后禀奏道:“启奏陛下,织经司提举苏大人求见。”
“宣。”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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