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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聿怀瑾一礼道谢,随后安然就座,萧军等人就站在她身后。
此举完全不符合礼教规制,燕国虽然和南齐争斗十余年,在很多方面依旧承袭齐制。
哪怕这是一个傀儡朝廷,过往也从未有过臣子带着护卫上朝。
一些相对年轻的大臣皱眉望着这一幕,只是终究没人出声驳斥,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人对此视若无睹,仿佛庆聿怀瑾就应该是这种排场。另一方面庆聿怀瑾并非燕臣,而是上国景朝尊贵的郡主——燕国建立之初,便对景朝执晚辈礼。
龙椅上的燕帝张璨观察着群臣的反应,见庆聿怀瑾落座后,从两位宰相王安和虞荩臣,到品阶最低站在远处的普通官员,没有一人对此提出异议,他便缓缓松开袖中攥紧的双手,面上的笑容愈发温和,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此时他终于体会到父皇临终前那句话的深意。
“悔不该当初啊……”
如果当初张礼端没有接受景朝权贵的胁迫成为燕帝,没有变成一众门阀勋贵摆弄的傀儡,他们父子二人又何至于过得如此憋屈,京山张家又怎会沦为千古笑柄。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张璨收敛心神,将满心愤懑和郁卒强压下去,徐徐道:“众位卿家,如今南齐边军兵临城下,城中兵力匮乏局势紧张。朕今日特地召开朝会,便是希望尔等可以献策献力,尽快逼退来势汹汹的敌军,好让城内百姓安定下来。”
在入宫之前,几乎所有朝臣都知道今日的议题,无论他们内心如何看待这位没有实权的天子,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
故而当张璨话音落地,便有十余位大臣先后出班建言。
然而这些建议大多空泛无当,或是加固城防的陈词滥调,或是死守待援的平庸之策,不然就是立刻召沫阳路和江北路大军勤王保驾的荒唐之言。
场面看似很热闹,却充斥着令人不堪忍受的腐朽味道。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归责于朝臣们能力低下,根源在于河洛城防的指挥权在谋良虎手中,枢密使庞师古只是挂着主帅的虚名。
他们只知道景军的大概兵力,对于内部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对城防区域各处的布置两眼一抹黑。
莫说城外敌军的详细情报,这些人连知己都做不到,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一片喧杂之中,庆聿怀瑾平静端坐,并未因为此间乱象就流露出轻蔑的神情。
萧军等人立在她身后,如猛兽一般盯着殿内的朝臣们。
张璨轻咳两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他移动视线望着那位年轻女子,温声道:“不知永平郡主如何看待城外的敌军?”
庆聿怀瑾抬起头,目光清亮又从容,淡然道:“陛下无需忧心。虽说城内兵力仅有两万余人,淮州西路军的兵马同样不多。若是野外决战,外臣不敢在陛下面前打包票,但是我军作为守城方有很多优势,敌军并不具备攻城的能力。在外臣看来,敌军主将陆沉只是利用眼下的局势,来河洛城耀武扬威一番,不日便会撤兵。”
她清脆的声音在殿内传开,诸多燕国朝臣不禁投去热切的目光。
与她的容貌风姿无关,而是他们希望能够在这位天之娇女眼中留下些许印象,毕竟这是多年来景朝权贵首次公开出现在燕国朝堂上,其中的象征意义极其明显。
张璨自然也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于是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距离庆聿怀瑾不远的次相虞荩臣。
王安却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只见他朝着龙椅上的天子拱手道:“陛下,永平郡主言之有理。只要景朝大军还在城内,河洛便不会有失。莫说此刻只有数万敌军,即便萧望之和厉天润皆至,他们也没有能力攻破河洛。”
殿内肃然一静。
其实王安这番话不无道理,而且很多朝臣内心都是这般想法,可他毕竟是堂堂燕国宰相,如此公然吹捧景朝军队,未免太过露骨且谄媚。
庆聿怀瑾转头淡淡看着王安,即便知道他是在为自己造势,仍然觉得这位翟林王氏的家主太心急了,言语中完全忽视张璨和燕国臣民兵卒的存在。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却是有些操之过急。
她并不希望激起那些人的逆反心理,毕竟河洛城以后将会是庆聿氏的封地。
便在这时,另一道冷漠的声音在王安附近响起。
“若非亲耳所闻,下官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王相这番话传扬出去,恐怕世人心里都会有一个疑问,王相究竟是咱们燕国的宰相,还是北边景朝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