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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阿听了一阵,知晓了情况。这蔡姓书生听说宅院闹鬼便宜,不顾众人劝阻,硬是要买下。家人听说闹鬼都不肯来住,只有他一人来了。她瞧着这青年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小厮见这白面书生从容撕了封条,脸色一变跑走了。纤阿隐了身形跟在那布衣书生身后,将自己与这书生的眼睛连通了视觉,方才看到一座破败庭院。
纤阿一时哑然,这人类眼中庭院确实年久失修,可见那幻象并非是女鬼对自己的障眼法。怕是她本身属阴,院中有鬼,眼中看到的便是庭院阴间反向的倒影。
此时白天,女鬼本就不太敢出来,这书生又阳气极盛,纤阿一眼就看出他身有紫气缭绕,正气逼人,来日必成贵胄,也难怪那女鬼此时不见了踪影。
书生动手能力很强,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更像是一干吏。天擦黑时,他打扫出一间屋子,从包袱里取了一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蜡烛,白色,上面细细雕了花纹,插在一石制的烛台上。
齐欢很快就来了,她仍是颈间缠着那红色的披帛,长长的拖在地上。纤阿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书生,却没想到书生竟然面色从容,似乎早就知道齐欢要来。
齐欢也没有了对纤阿的恐吓,反而是彬彬有礼地向书生一礼,书生还礼后,她再拜,颇有世家女子的端庄大气。紧接着,她将绳索套上房梁,将脖子伸进去。
那书生神色如常,不动如山,这让齐欢愣了一下。若是平日里寻常人,早就被吓得落荒而逃了,这人却一动不动。她咬咬牙,伸手又挂一绳,指着那圈口向书生招手,颇有些招魂索命的阴森。
这时,青年起身了,但是让齐欢和隐身的纤阿都意外的是,他搬了桌子站上去,一个利索的抬腿,将一只脚伸进了那绳圈,这高难度的动作让齐欢惨兮兮的苦脸都有点绷不住了,忍不住纠正:“你错了。”
那书生收回了自己的一字马,目光炯炯道:“你做错了才有今日,我没有错。”
齐欢怔住了,她恍恍惚惚的落地,嚎啕大哭起来,接着伏身倒地拜了又拜后便消失了。她消失的那一刻,纤阿感到了阴气从宅内消散,想来她已离去投胎,此间不会再闹鬼了。
纤阿心中啧啧称奇时,那书生坐下,在简陋的陶碗里倒了清水后放在自己对面的客位道:“仙君既在,何不一见。”
纤阿现身后有些惊讶道:“你竟能看到我?此间故事中人竟尚有灵识?”
“谛听镜中虽是过往之事,吾等也仅为传奇怪谈之言封存于此,但既有一息,便得修行。这故事,在下不知已历多少遍,此番不同,必能察觉。”书生再次做了请的动作:“既有缘,望仙君不弃,饮我清水一杯。”
纤阿坐下,大方地喝了清水后问:“这女子错在何处?”
“她有错,不过是将万事寄托于旁人,那人再好,却总不能如意。到头来,就算她没错,终是不能原谅,无法放下,追悔莫及,盘桓于此。”那书生笑着摇头:“更何况,这事从头,也不算她的错,只是她至死为厉鬼也不敢踏出此宅,去改变那错的起始。倒不如早些去投胎。”
“你话说得有趣,怎地?你知这错的起始?”纤阿追问。
“错的是君王刚愎自用,大兴文字狱;错的是狎妓者道貌岸然,加害后嘲弄;错的是大家族拜高踩低,斩断真性情;错的是这世道男尊女卑,无半点公平。”书生说着激动而起:“我在此轮回,看她苦苦问是谁错了,她不知,是她错了,错在不该生在这世道!”
纤阿有些惊讶,整了长衫一礼道:“阁下高论,敢问姓名?”
“在下蔡应彪。”书生自报姓名,纤阿顿时明白了为何看他眼熟,原来他便是乾隆二年进士,贵州布政使蔡炳侯。
“观君今日事,可知富贵不远。”纤阿说完,拱手一礼。很快四下一切皆消失,陷入了黑暗中。
“有些可惜。”混沌中,谛听走了出来,周身的白色光芒照亮了黑暗,凤眸瞧着若有所思地纤阿,似笑非笑道:“那女鬼终是心愿未了,这样简单,女神都完不成,不如早些出去捞油炸鬼,还快些。”
“她想要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家宅平安,白头到老我给不了。连化出灵识的精怪都知道错的是世道,我又如何逆转那已过去的人世不公?她停留于此间,便是大罗金仙也改不了她的命。无论从何起始,顺着这世情,也总归走到这一步。”纤阿歪头看向谛听:“谛听君万万年看这世间遗憾,竟不会惋惜吗?”
“如你所言,大罗金仙来都改不了的悲剧,我不过是判别善恶的神兽,又怎么改得了?惋惜最是无力,只是人于世间总有努力。这蔡书生当初是否如这灵识所想不得而知,但他贵极人臣,一方州牧,蔡氏家族七代六进士,未尝不是一种改变。”谛听慢慢走到纤阿身边:“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将公正的希望寄托在青天大老爷身上,和妄图遇见一尧舜明君一般可笑。”纤阿望着谛听道:“我年幼时曾问谛听君,断善恶却改变不了,有何意义?您告诉我,世间有善恶,不以其事是否能改变而转移。断善恶就是为彰显世间仍有善恶。既然善恶永在,何须那些帝王官宦来加持对错,不是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谛听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高大的谛听做这个动作极为容易,但少女却抗议道:“我不是小孩子啦~谛听君!”
“差点忘记,纤阿已经是女神了。”谛听忍住笑意收回了手:“为了不让你沦落去捞油炸鬼,我便帮帮你,与你一同入故事吧!”
纤阿惊喜道:“真的吗?”说着激动的抱住他的胳膊道:“我就知道谛听君肯定舍不得看我一个人战斗!能给我开个后门选个简单的吗?”
“当然不行。”谛听叹了口气,看着又有些孩子气的少女:“谛听镜有它自己的选择,我们只能选择踏入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