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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杜迁、宋万从柴进处无功而返,又失了刘唐,王伦着实恼火,可又不便向杜迁、宋万发作。柴进那边,虽然说得漂亮,别人扶持自己,当然是有代价的,正如合伙做生意,刚开始时,给你点本钱,打一点鸡血,可时过境迁之后,人家是要收利润的,可如今,梁山泊粮草早已紧缺,捉襟见肘,自身难保,又哪儿有钱去还他本息,而宋江这边,定例孝敬银两,一个大子都不能缺少,并且还让吴用传过话来,近期县衙追剿得紧,那点钱,根本就不够打点上下的,还有增加的可能,一时让王伦心生暗火,然而却又无可奈何。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以我看,咱就再打他娘的三五个大户,他宋江,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奈我何?”宋万终于忍不住了,质问着王伦。王伦说道:“我们不是怕他宋江本人,而是他手中的权力,他可以调动的兵马,不要说是济州府的厢军,就是朱仝、雷横,你们能打得过他们吗?他们来了,我们又能奈何?”说完,狠狠地瞪了宋万一眼,宋万红着脸,无话可说了。
“先生,我们能否到邻县走一趟,干上一两票。如今这梁山泊下的大道上,要么是客商结队而行,我们自是奈何他们不得,要么绕道而行,我们更是鞭长莫及,生意冷淡如此,长此下去,总不是个了断。”杜迁试探着问道。
王伦冷冷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郓城县有个黑宋江,难不保阳谷县就有个白宋江出来,同样的,是官府,都是要吃这路饭的,蛇鼠一窝时,你好我也好,一旦暴露于日光之下,哪儿还有老鼠的活头?”王伦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杜迁佩服地点了点头。
“难道我们坐以待毙,还是散伙走人?”宋万有点暴躁地问道,前些日子,他分的那些银子,早已又入了公库,仍然支撑不了庞大的开支,让他着实冷静不下来。
王伦想了好久,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说道:“要不,让杜迁下山一趟,去见见那位吴加亮先生,实说我山寨之困境,商量一下,看看去抢劫哪家,我们跟他三一分成,他三、宋三、我三,我想他会答应的。”三个人又想了想,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芦苇荡里一家简陋的小饭铺内,吴用用一大碗鱼肉面、半角村酒接待了杜迁,杜迁也实说了王伦的交代,吴用装模作样地想了很久,这才说道:“离此地不远有两个村子,一个叫东溪村,一人叫西溪村,多是晁姓人家,东溪村有一个大财主叫晁盖,家财万贯,西溪村也有一个大员外叫晁立,家资也不少,二人虽同姓,但却有些仇隙,你们若行动,他们不会相互救援的,况且,这二人和朱仝、雷横相交都很好,而与宋江,却是面和心不和的,故尔我想,你们先打那个西溪村的晁立试探一下,看看朱仝、雷横的反应,然后再图谋那个大财主晁盖,此事,吴用愿为王首领在宋押司处活动,更愿意为你们去试探一下水有多深,要知道,吴用绝非吃白饭之人。”杜迁当下谢过了吴用,用过了酒饭,走了。
一天后,接到吴用的通知,杜迁、宋万哪敢怠慢,急忙组织了数十名精干汉子,天黑之时,零零散散渡过水泊,二更时分,早已集聚在西溪村头。夜半时分,杜迁一个手势,众人从村后的树木丛中,慢慢靠近晁立后院。宋万俯下身子,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子,早已站在宋万肩头,宋万慢慢站起那高高的身子,那瘦子早已爬到了墙头之上,宋万正要用同样的方法送上第二个汉子时,只见墙头上那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墙内,而且墙内有一个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墙外有人,准备家伙,来一个钩一个,快去告诉前面的,手脚麻利点。”杜迁一听,心想,坏了,对方有防备了。急忙打了个手势,众人便回转身,跑出了村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杜迁、宋万沿途抢回来的几袋子粗粮,王伦大为光火。这趟生意,搞砸了不说,人家吴用、宋江那边一个子也是不能少的。奶奶的,这贼当的,窝囊!其实,接到消息后的吴用,同样感到不解,这么大的行动,没有十几个人,断然是不可能制服晁立家那几个庄客的,更何况,晁立也不是等闲之辈,也是练过几招几势的。
宋江冷冷地说道:“要么是王伦他们撒了谎,要么是另有他人,王伦撒谎,是想让我们给他宽限些,这个头不能开,一旦形成了事实,以后我们就不好说话了,这种家伙,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分成,一个子都不能少,常例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他们要真是想耍赖,就让阮小二他们先封几天水路。再不行,动一下朱仝、雷横,也未尝不可,他们要的不就是银子吗?羊毛出到羊身上,打了他,这个钱照样还得他姓王的出,这个你给他们说清楚。”吴用点着头,宋江又说道:“如果王伦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么,就说明郓城县又有了一伙新盗匪,而这伙新盗匪又是……”宋江想不起来,郓城县大大小小偷鸡摸狗、烧杀抢劫之徒,在他那儿可都是有案底的,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个甚至是几十号人,着实令宋江惊讶。
小兵甲接到了通知,每人的粮食分发,限制到八两,看来,王伦那儿确实拿不出足够的银子养活这么多人了。果然,第二天,宛子城那边又传来了消息,凡年老体弱、不能出水泊直接做抢劫生意的,甚至是一些所谓的名流,都被王伦清理了出去。王伦的话说得很有水平,当个贼,不会杀人放火、抢劫偷盗,那是不务正业,要你干什么?小兵甲虽然没有在裁员之列,但他知道,自己出门讨生活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他在晚上,伸手比划了几下,还好,似乎王进的血液还流淌在他身上,不说杀人放火,恐怕防备一二,还是不在话下的,因而也就放心了不少。
就在众人大哭王伦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人面兽心之时,有一人坐着渔船到了蓼儿洼,向把山门的小喽啰说道:“我是来给梁山泊送富贵来的,速速让你们王首领前来见我。”那小喽啰闻听此言,不敢怠慢,急忙上山禀报。王伦一惊,难不成又是吴用来催收常例银来了。正要躲藏,那小喽啰又说道:“此人生得独特,不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几个人。”王伦这才大骂一声:“怎么不早说?”于是,整了整衣冠,带领杜迁、宋万下到蓼儿洼岸边。
王伦看那人时,却也生得独特,但见:头戴深檐单暖帽,身穿貂鼠皮夹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平底靴,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叉黄须,俨然一北国人的打扮。王伦一惊,抱拳问道:“请问好汉贵姓大名。”
那人抱拳回礼道:“王首领,鄙人姓朱名贵,江湖人称旱地忽律,今日前来,要送王首领及众弟兄大富贵,恳请入伙梁山泊,不知意下如何?”王伦略略迟疑,杜迁、宋万暗想,我们这边刚刚开始裁员,这倒好,又冒出来一个吹大话的,不知有何真本事,且听听他如何喷下去。
王伦三人延请朱贵进了宛子城,落座用茶,朱贵从怀中掏出几张印有花纹的纸来,上面写有白银若干两,杜迁、宋万笑了,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拿着纸钱上礼来了。王伦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这种交子钱,只有东京城里各大商号才用得着的,内心一惊,急忙离座,再施一礼,说道:“朱兄如此厚礼,王伦怎能无功受之。”朱贵哈哈大笑,说道:“王首领,你错了,朱贵这点小意思,是孝敬王首领的,请笑纳。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朱贵有朱贵的打算,诸位请听,若有不是,朱贵走人便是。”
王伦三人内心一惊,心想,此人果然是有条件的,奶奶的,别他娘的是宋江第二啊。朱贵见他三人迟疑,也就站了起来,说道:“梁山泊近日窘迫状况,朱贵略知一二,问题出在哪儿,三位首领可曾想过?朱贵认为,其一、三位首领是外来户,在此郓城并无什么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因此,梁山泊要在此地找一有威望之高士,挂衔领办,再找三二好汉,一同助威,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叫作‘挂羊头卖狗肉’,挂着好汉牌子,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天下莫不如此,我等还图什么高名、附什么风雅?其二、要当好一个业务过硬的强盗,未必是处处杀人放火,时时刀刃舔血,一个好贼,要动脑子,能不动手得到财帛,为什么非要动手呢?朱某遍访天下豪杰业务,学得开黑店之能事,我们可于这梁山泊外,开一酒店,一来可以结交来往豪杰,支应衙门差役,二来可以于酒中下蒙汗药,不动刀枪,便害得人性命,取得些钱财;三来可以与梁山泊众好汉互动,瞅准时机,做得几笔大单生意,如此不比你们冒险行动强吗?其三,所谓官匪一家、猫鼠一窝,你们做了也做了,可却没有找对人啊?那黑宋江,贪财成性,多少银两也填不平他的欲壑,与其这样,何不再另找一人,取而代之,此人,既要制服得了宋江,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更要是欲望没有恁么大的人。如此,梁山泊还愁什么?”
三人皆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