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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看到邹渊、邹润叔侄轮刀来砍,早已于马上拔刀在手,一兜马缰,那马也早见对面有人轮起刀来,便喷出一股鼻息,又见主人一兜缰绳,便立了起来。武松借势,把一把戒刀左右来回一磕,邹渊、邹润手中的刀早已被斩为四段,落在黄沙之中。那马的一只前蹄也随之落下,重重地踢了邹渊脑门一蹄子,再看邹渊的脑门之上,立马红了起来,瞬间又生出一个大血包来,与邹润脑后的肿瘤相互映衬,煞是好看。那群官兵过来,把两人撂倒在地,捆绑起来。
再看后面那个骑马的军官,形象果然不凡:身长八尺面赤黑,手持钢鞭好威严,上山使得虎狼惊,入阵定让敌胆寒,江湖人称小尉迟,孙新出身是军汉。但见孙新早已飞身下了战马,向武松、戴宗抱拳施礼,说道:“魏州兵马提辖官孙立部下五十夫长孙新谢过二位了。敢问二位好汉高姓大名?”
武松、戴宗急忙下马,还礼已毕,这才报上自己的姓名。孙新大笑道:“武二哥莫非是清河军李制使的兄弟,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武松惊讶道:“正是,敢问兄长是如何识得我家主人李制使大人的。”孙新说道:“李大人受大名府梁中书、王府尹和卢员外之托,前来为生辰纲一事打前站的,他带有梁中书兵符、印信,这河北西路,直到浚州,兵马皆要听他调遣,过了黄河,便有蔡太师派出的京城禁军护送。是要保证这次生辰纲押运万无一失的。”
武松内心冷笑道:“让大贼开道,还说什么万无一失?”不过,武松自是那谨慎之人,连连说道:“生辰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料这回又把这天大的干系压到了我家主人头上,实在是重任在身啊,我等自是要帮他一番的。”孙新亦笑道:“有武松兄弟这般本领,还怕什么盗贼不成?”
三人说着,正要上马,武松指着邹渊、邹润问道:“他们莫非是你的军汉?”孙新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军汉,他们就是前面不远处的庄稼汉,那庄子就叫十里铺,原是离魏州城十里之遥的一个驿站,因有从西太行山上下来两条小溪流过,土地便比这边肥沃了不少,是魏州城少有的好地,他们两个本是叔侄,前面额头受上的是叔叔,叫作出林龙邹渊,是个稳重角色,那个脑勺后长着肉瘤的家伙,是侄子,叫作独角龙邹润,是个狠角色,与人言语不合,便要用头,不分青红皂白地向人家撞去,有两次还撞到了树上,因此十里铺几个村庄的人都怕他些,也就有了些虚名,后来二人被人请到魏州城给看赌场去了,家里撇下十余亩地,租给了邻里毛太公耕种。前些日子回来要粮食,没想到毛太公耍赖,不认这葫芦酒钱。于是二人便把毛太公告到了衙门,没想到衙门里的押司,却正是毛太公的女婿王仲义,早已做了手脚,改了地契,他们叔侄又拿不出证据来,邻里都知道毛太公家的女婿在官府当官,谁敢帮他们说话。这个邹润一急,竟然回来暴打了毛太公那老小子一顿。衙门里要捉拿他,正赶上我带领着众人在十里铺公干,王仲义就央我捉拿他们,本来同在衙门里同事的,我也就没有多想,追赶他们叔侄来了。”
武松看了被绑的邹渊、邹润叔侄一眼,问道:“孙长官说的,可是实情?”邹渊回答道:“武都头,他说的不假,毛太公讹诈我家土地,此仇不报,绝无可能。”那邹润早已踢腾着叫道:“什么鸟都头,还不是蛇鼠一窝的货色。”武松并没有接他们叔侄的言语,而是向孙新拱手说道:“孙新兄,兄弟有一不情之请,请孙兄酌量,他们叔侄本是蒙冤之人,如若到了官府,那王仲义自然不会轻饶他们,我看这二人亦不失江湖好汉义气,不如放了他们算了,日后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孙兄意下如何?”
孙新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哉,你们几个,把他两个给放了。我们自回十里铺饮酒去。”那些当兵的,谁也不愿意多管这闲事,早已给他二人松了绑。武松过来,从布袋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说道:“二位好汉,自古道,民不跟官斗,你们是斗不过他们的,拿了这银子,远走高飞,投个生路就是了。”
那邹润还要说话,邹渊连忙说道:“都头、孙长官,我叔侄在魏州城有一个故旧,如今在魏州西登云山落草,名下也有数十条汉子,我叔侄今天就去投他,再做理会,如有用到我叔侄之事,但去人给我们说一声就是了。”说完,抱拳道别而去。
看见二人走远了,孙新这才又约武松、戴宗上马,直奔十里铺而回。远远地,但见有两条溪水从西北山地迤逦而来,水鸣潺潺,闪着银光,两岸的麦苗早已返青,油菜花也开出了星星点点,用不了几天,这里将会是黄花的海洋,蜂蝶舞动,便是大好春光,就在这春色之中,岸边的杨柳烟雾里,有一处村庄,倒也齐整,村头树着一个酒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顾”字,孙新指着那酒旗说道:“那便是我浑家开的酒店,我等且到那里吃些酒水,歇歇脚,再回城里,去见制使大人和我兄长不迟。”武松、戴宗走了半日,早已是口干舌燥,便欣然同意了。三人下马,并肩而行,向那家酒店走去。
众人还没有到酒店门口,但见一个妇人:满面油光黑发亮,不施粉黛粗皮囊,大眼如珠眉卧蚕,偏生突嘴塌鼻梁,红绫早解臂膀赤,刀握尖刀宰猪羊,大嫂生来脾气暴,敢打老公和爹娘。
此人正是孙新的浑家,名叫母大虫顾大嫂的,原来这孙立、孙新兄弟,是军籍出身,祖上却是琼海人,在北地并无十分的关系,因而这个孙新也就娶了人家姓顾的寡妇,那时妇女地位低,哪儿有什么姓名,人们也就喊顺了嘴,便叫他顾大嫂了。
武松他们到院子中时,顾大嫂正在褪一口肥猪,她也不喊人帮忙,脱去了红绫上衣,赤膊抱起二百来斤重的肥猪肉,一下子扔到了案板上,立时操刀在手,只听“嚯”地一声,便割开了那肥猪猪皮,肠子、肚子、心肝便一股脑地冒将出来,那顾大嫂甚是麻利,不大一会便分割得有条有理,看了进门的孙新和武松、戴宗一眼,笑道:“这位背刀的叔叔好威武。”
孙新笑道:“他便是江湖上传说的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还不过来见过二哥。”那妇女“哎呦”一声,放下手中的尖刀,也不穿衣,便过来施礼。武松哈哈大笑道:“大嫂真性情中人也,和我姐二娘好有一比。”那顾大嫂亦笑道:“你说的可是江湖上传言的,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我倒是挺想见她一见的。怎么又成你姐了?”武松刚要回话,只见从屋里走出两位大汉来,皆是猎户打扮,头顶鹿皮小帽,身穿狐狸皮小马甲,下身穿一条虎纹布的裤子,脚上穿着兔子皮的单鞋,一脸的豪横之气,满身的十大不服。
顾大嫂看见二位年轻人出来,又笑了起来,说道:“看我这记性,竟然把两个姑舅表弟给忘记在屋里了,你们两个,快过来,见过武二哥,我们且叙旧不迟。那二人急忙过来与武松戴宗相见了,原来,这二人正是顾大嫂的两个姑舅表弟,一个叫两头蛇解珍,一个叫双尾蝎解宝,兄弟二人,本是猎户出身,今天打了两头野猪,给表姐送来,卖两个小钱花,顾大嫂已经杀了一头,准备招待丈夫带来的兵士。
就在这时,店门外来了十几个人,大喊着让解珍、解宝兄弟出去见面。兄弟二人脸一红,走到了酒店门口,从人群里走出一傲慢的老者,说道:“解珍、解宝,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偷到我毛太公家了,赶快把我家的肥猪交出来,我们一笔勾销,否则,我们就去报官,告发你们两个偷盗的贼人。”
解珍高叫道:“我们兄弟,打的是野猪,与你老儿家养殖的猪有什么干系?”那毛太公不依不饶,指头案板上那口肥猪,说道:“野猪,怎么会和这肥猪一样,我看你们是穷疯了。”
一个“穷”字还没有说出口,气得顾大嫂顺手拎起一条板凳,便打将出去,高叫道:“你个老不死的,敢咒我舅舅家穷,我这两个表弟,如何娶得了老婆?且吃我一板凳。”说着话便朝着众人砸去,众人见了,拉起毛太公,四散而逃。孙新笑道:“大嫂,兄弟们都在此,何必如此鲁莽。”那顾大嫂没打着人,正窝着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撒,听到丈夫如此说她,便又怒将起来,回手就要砸她丈夫。武松笑道:“大嫂,砸不得。”说着早已伸出手去,轻轻地一个翻转,便抓住了一只板凳脚,稍稍一用力,那板凳便到了自己手中,顾大嫂哈哈大笑道:“叔叔好大力气,我喜欢,你们且去喝杯茶,我这就去给叔叔煮肉来吃。”说完,也不管那条板凳,更不管众人,自顾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