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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众人在朱富酒店吃酒,只说解珍、解宝、邓飞三人,在邓飞的带领下,乘着夜色向阴家寨飞奔。这个阴家寨,当初裴宣也领邓飞、孟康打过一次,但因为寨墙高大、寨池水深,他们根本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而现在的阴家寨与那时的基本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夜晚寨墙上加强巡逻,不停地有报更的声音传来,打破冷静的夜空,山林间时不时有狼嚎之声,树上猫头鹰也跟着叫了起来,让人头皮发麻。解珍、解宝又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远近的山头黑乎乎地如同一只只怪兽,表明这地方是个谷地,土地肥沃。再看寨子外面,树木参天,高大无比,解珍抬头仰面看了一会,笑了,说道:“你们等我一会,我进寨子里,看看就回。”说完,也不待他二人回话,便一猫腰,抓住寨墙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如猴子般快速地攀爬了上去,不一会便到了树稍处,抓住树稍向寨墙上瞅了一会,见没有巡逻的庄客过来,便轻轻一跃,到了寨墙之上,不见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还是那棵树,解珍从寨墙上又是轻轻一跃,便抓住了那根树枝,沿着树干,迅捷地滑了下来。解宝、邓飞急忙过来,扶住了他。解珍笑道:“强攻硬打,没有梁山大军,就凭我们几个,肯定不行,但寨子里防守并不严密,混进去个把人,不是太大问题。更何况他们家家都在摊煎饼、炸油馍呢,正中那家最大的院子,肯定就是阴三林家,他家杀了两头猪,三五腔羊,看来是要过节了。”
邓飞这才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把这茬子事给忘记了,明天是十一月十九,南海观音大士生日哩,明天这里有大庙会,这个阴家寨后山,有一座观音庙。虽说不大,听说是挺灵验的,到时候,善男信女们都会到山上给观音大士焚香膜拜,那个阴三林,便是主祭者,我们何不借此机会,杀入他家,取了那颗夜明珠就走。”解珍、解宝听了,也觉得有一些道理。于是急忙回去给武松他们说了。
武松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打进他家,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如何能够准确地找到那颗夜明珠,然后占为己有?”卢俊义笑了,说了声:“炫富之心,人皆有之,着锦衣而夜行者,鲜寡,我自赚得他拿出宝贝来。”众人听了,大笑,一夜睡下,不提。
且说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用了些早饭,喝了两杯早酒,让李云回到衙门,听候知县调遣。或许知县大人今日也有可能到阴家寨观音大士庙宇去,又让朱富在家收拾些细软,带上家眷先行。众人这才换上鲜艳的衣裳,着实打扮了一番。卢俊义不用装扮,自是那大财主模样,史文恭做了他的账房先生,解珍、解宝做了他的随从,武松、李邓飞扮作闲汉,大伙分散开了,向阴家寨方向赶去。
半晌时分,他们已经赶到了阴家寨,但见:山山相连绕浮云,云海淡淡有仙魂,石寨威威松柏里,庙宇森森立千仞,香火袅袅向南海,财源滚滚下凡尘,可笑佛家菩萨身,如今成了土财神。其实,这种事也多是见怪不怪了,国人在与时俱进地进步着,民族在融合着,打破原有神的体系,赋予新的内涵,或是合而为一、或是混为一谈、或是另起炉灶,都是无可厚非的了。听说,随着某种政策的垮台,二师兄都成为“生育之神”了,一个和尚,而且是一个猪和尚,都管理起生育来了。观音大士这么厉害的角色,管点钱财、管点子孙、管点生老病死的事,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闲话少叙,再看卢俊义腆着个大肚子,故意露出那条玉带和玉带上挂着的缕金丝囊,丝囊上又挂了几颗白玉坠,手里转动着两颗琉璃透光球,指头上戴着一颗知了般大小的金戒指,另一只手端了个佛家七宝茶杯,上面刻画着蔡太师手书的一个大大的茶字,摇摇晃晃走来。或有人会问,这个卢俊义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笔者告诉你,假的。或有人又会问了,哪不怕人家识破吗?不会,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多数都是个糊涂蛋,即便是假的,在卢俊义这样有气质的大财主身上,那也成了真的,要是放到笔者我这个穷酸身上,就是用一块狗头金,给我镶个牙,那也是锡纸包的。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啊。
沂水县山沟里的人,哪儿见过如此阵势,纷纷过来观看,卢俊义目不转睛,一路只管走来。史文恭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但也显得别样的精神,解珍、解宝两个,穿红戴绿,威风凛凛、霸气十足,也非一般人家的奴才可比。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卢俊义已经到了观音大士庙山门前,向着山门而拜,大声说道:“观音大士,东京梦华堂第七代堂主赵志诚前来祭拜观音大士,特奉上香火钱白银三百两。”
卢俊义的话还没有说完,早有站在门口的小沙弥飞奔着去请方丈去了,那方丈,平日里见些猪羊贡品,些许小钱,早已是欢喜不尽了,何曾见过白银三百两啊?急忙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如同故人般大叫道:“我佛慈悲,今日竟让赵施主前来破费,实在是有失远迎啊。”说完,相互施了个佛家之礼仪,便引导着卢俊义向大殿走去。
卢俊义做了一番祭拜,又让史文恭拿出三百两白银的香火钱,那方丈更加欢喜,便引领着卢俊义到后面禅房品茶,执意安排僧人制做上等的素斋,要款待卢俊义等人。这里又有一说,只有卢俊义这样花钱不眨眼的富人,花大钱才有可能让人相信,这钱要是让李逵去花,给那些和尚,恐怕他不会给,或者是不情愿的给,或者是给了,别人也不敢要。这也就是富人和他的孩子们为什么会更富的原因,因为他们会花钱,不眨眼地花钱。一个穷光蛋,既便是装大方,那也是猥猥琐琐的。不穷哭穷,不好哭,穷光蛋充大蛋,充出来的还是穷光蛋。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时分,阴三林带领众乡绅抬着贡品前来给观音大士焚香献祭,顶礼膜拜,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方丈。这礼仪之事,岂能乱得?走到后面禅室一看,方丈正和一个大官人品茶论禅,那大官人一副好面相,似乎又懂得极多,二人正说着佛门七宝之事,卢俊义说道:“世人但知佛门七宝,为: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砗磲、珍珠、琥珀。殊不知全不如这龙珠一项,世人知道这龙珠一项的,更是少之又少,真正见过龙珠一项,世上更没有几人,有些人,冒充风雅,说是家藏龙珠云云,实在可悲,他甚至连龙珠的来历也不知道……”
卢俊义说这话时,明知道门口有人偷听,说道此处,便不语了,那方丈受了卢俊义的巨额香火钱,就是卢俊义才在这儿放个屁,他也会说是香的。于是,不停地点着头,一连串地说着,是、是、是。站在门外的阴三林不愿意了,他快步走了进来,也不与卢俊义搭话,便直直地对方丈说道:“大和尚,该开始了吧。”那和尚似乎才想起焚香之事来,急忙对阴三林介绍道:“阴寨主,这位是东京来的贵客,梦华堂堂主赵志诚先生,他们是专门做稀世之宝的。本是皇族,弃官经商,专门跟宫里打交道做生意的,今天有缘,快过来相见了。”
阴三林虽不懂得什么稀世珍宝,也不懂得这宫里的生意是如何做的,但他知道当今的万岁爷姓赵,他还知道东京梦华堂的名号,连乡下小贩,贩卖个小儿银锁,打的都是东京梦华堂的旗号,可见其金货、银货生意如何。于是急忙过来拜了一下,说道:“待仪式过后,我请大和尚与赵先生移步庄上,共同见识一下什么是真宝贝。”卢俊义并没有离座,而是极度冷淡地说道:“山东之地,能有什么珍宝可言,除非是掫犼婏蛋?”阴三林一听,大惊,说道:“赵先生果然是高人,我们这就下去。”说完,与大和尚草草主持完仪式,便携手二人向寨子里走去。
阴三林正兴奋中,根本没有看到寨子里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人,就连衙门里来的都头李云与他打了个照面,他都没有看到。这几个衙役,可都是李云的铁杆哥们,拉过来一起行动的。武松向邓飞、李云使了个眼色,李云带领众人便向阴三林家的大院子靠了过去,邓飞、李逵则向寨门口走去。武松已经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今天寨门根本就没有人防守,但武松细心,唯恐到时候出了差错,还是提前做了准备。况且,他和邓飞,又不是本村的人,也不是谁家亲戚,让人问了,又是外地口音,总是不好的。而李云和他的弟兄们名义上是来维持治安的,不用多说,大伙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说外边武松安排众人准备妥当,但说上卢俊义等人已经到了阴三林家的堂屋之内,礼让一番,阴三林上首坐了,大和尚和卢俊义打横,史文恭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卢俊义身后,解珍、解宝站到了门口。阴三林仍然在兴奋之中,茶水还没有上来,就起身问道:“闻听赵堂主说起龙珠与犼龙一事,愿闻其详。”
卢俊义哈哈大笑道:“阴寨主有此一问,想必是早已知道了答案,那我就班门弄斧,再说上一回,请寨主指教。”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便讲起了有关夜明珠的事来:“盘古开天地,力竭而倒,其身化为四物,一曰昊天、二曰伏羲、三曰女娲、四曰犼,四者之中,唯有犼是祸害人间的,女娲曾与之战,不能完胜,遂含恨终生。而败犼仅余两条、一息尚存,败卧于东海之渊,不敢出,需千年蓄精养气,才能一现,寻偶而交。若与龙交,则生饕餮,若与龟交,则生貔貅,或与鹿交,则生麒麟,若与凤交,则产二卵,此卵又千年才能孵化,则为龙凤所产之真身帝王,若不能孵,则为夜明珠,二位,掐着手指头算一下,上下五千年,能有几枚夜明珠?”
大和尚瞪大眼睛听着,阴三林哈哈大笑道:“赵堂主果然是高人,把夜明珠的来历说得只字不差,好,今天高兴,我就让二位见识一下,什么叫真的夜明珠。”说完,轻轻推开身后的佛龛,再揭下那张写有祖宗灵位的帖子,又打开一道小铁门,伸进双手,毕恭毕敬地捧出一个铁皮箱子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皮箱子,又是一个红木箱子,提心吊胆地打开红木箱子,又是一个白玉箱子,屏息止气地打开白玉箱子,又是一道红绫子,颤抖着双手解开了红绫子,一颗乌黑的石头蛋子便显现出来了。
那大和尚忍不住要笑,但还是把笑意给憋了回去,倒是站在身后的史文恭却明知故犯地“扑哧”一下笑出声音来。阴三林不满地看了站在卢俊义身后的史文恭一眼,一脸不屑的样子,卢俊义回头训斥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知道这夜明珠的好处,夜明珠,夜明珠,不到夜里,它会明,不信,你对着太阳光照一下,能生出七道彩虹来,说着话,不经意地伸出手去,那阴三林终于见到了识货的行家,也就于不经意间把那颗夜明珠递给了卢俊义,卢俊义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嘴里还在说着:“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七道彩虹,一道是佛光,一道是……“
说话间,早已一跃闪出了房门。史文恭回身,一拳头打在那大和尚的光头之上,那和尚“哼”了一声,便倒在桌子前,解珍握刀在手,一刀正戳在阴三林的前胸处,阴三林眼睁睁地看着卢俊义已经跑出院子,想喊叫,却吐出也一大口鲜血,倒地身亡。正在院子里、厨房里忙活的众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史文恭和解珍、解宝早已跑出了大门。等他们追到门外时,沂水县都头李云却大声地问着:“咋啦,咋啦?”众人停下脚步,又给他汇报一番,李云大怒,大喝一声:“给我追!”哪里还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