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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帝留了一扇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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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你今天说破天,我也没有银钱还你,你看要不这样:跟三房二叔的欠债一样,咱们签份契约到年底,五分年利。你就算跟二叔一样闹到祠堂,族长也是这样处理。”

舜华只好继续强硬:“至于我四弟,你就别再妄想了,他再是庶子,也是我阿爹的骨血,是我二房祖宗的阴德积下来的。”

袁鸿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啊,咱们也跟袁鸿亮一样,五分利到年底。到时候还不起,我也不要你家的水田,不要你家的山林坡地,我只要四伢子给我当儿子!”

“四叔想要儿子,回去积点阴德先!”见这人还不死心,舜华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不客气地怼道。

人也得罪了,我是老赖我怕谁!

袁鸿章见讨不到好,一甩袖子,转身走了,有了上午袁鸿亮的前车之鉴,他知道就算闹到祠堂,也是这个结果。

呸,龌龊心思,丢读书人的脸!舜华砰地关上大门,上了两根抵门杠。

后面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这样的场面,舜华打起精神,准备盘点一下家业,心中有数,才好应对。

她回到便宜阿爹的书房,打开一个装账目的箱子。

却发现箱底还有一本账册,她打开一看,顿时笑出了声: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是给她留了一扇窗嘛。

册子上记录的,是族人投献在老爹名下的三十多亩水田。

袁老爹是秀才,按规定享有八十亩的优免田,他自己有五十亩田,剩下的三十来亩,就由族人来投献了。

往年,袁老爹不在意这几石租子,族人交多交少随便,说声家里困难,袁老爹一挥手就给免了。

今年不行,得全部收齐,她可不是圣母,地主家也没有粮了。

舜华决定去找族长谈收租的事,她心里明白,族人欺她年少,她上门去收租,人家根本不会鸟她,还是找族长靠谱一些。

听说要收小春的租子,三奶奶和五奶奶捣着小脚,联袂跑到舜华家来哭穷。

“华姐儿,你这是要饿死你祥大伯一家人啊,收那点麦子,都不够塞牙的,你可怜可怜你大伯一家子,给免了吧。”五奶奶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好不可怜。

“嗬,祥大伯一家的嘴可够大。”舜华嘲讽道。

“华姐儿,你阿爹在时,你二叔和三爷爷跑前跑后的,腿都跑细了,你就一点不念情?”三奶奶也上前助攻,问得理直气壮。

“三奶奶,二叔买了我家八亩连在一起的水田,不是看在他跑前跑后的面上,能卖给他吗?”把算计人当恩典,以为别人都瞎啊。

两位奶奶眼泪汪汪,连哄带吓,只有一个目的:不交租子。

舜华感觉自己跟刘文彩似的,在欺压穷苦农民。

md!自己才是被欺压的那个好吧。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族人,几家投献水田少的,躲在人群里,巴不得两位老妇人闹一场,舜华就把今年的租子免掉了。

这位袁氏舜华,自小跟在秀才身边读书识字,早被教成一位知书识礼的小家碧玉,她怎么经得住两位农妇的无理取闹?

三奶奶一听,双手一拍大腿,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嚎起来:“哎哟老天,不记人情的小白眼狼,欠钱不还,几颗租子倒收得勤!以为还是秀才家的小姐啊?惯得你!”

又用左手捂住胸口,继续嚎:“老身心口疼,哎呀,被你这小白眼狼气的,老二,还不快去请十五爷,老身心口疼。”

嗬,原来碰瓷是个古老的传统。

舜华两世为人,都没有跟人吵过架,更别说面对乡下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妇人了,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麻烦,只好站在那里望天。

躲在人群中的袁鸿亮,正要转身去请医生。

就见袁族长气哼哼地提着拐杖出来,身后跟着他小儿子袁鸿泰,二人也不理地上的妇人,一人往三房和五房找当家的,一人往二房走来,从舜华手上拿过账本,追他老爹去了。

袁鸿亮也不敢去请医生了,忙转身往家里跑去。

几个媳妇忙上前,扶起地上的两个老妇人,跑了。

留舜华在前院里冷笑:闹啊,怎么不闹了?

“瞧,那不是袁鸿祥吗?怎么被捆了?还往祠堂里去?”围观的族人见没有戏看了,正要撤退。

就看到袁族长父子,正领着几个青壮,把五奶奶的大儿子袁鸿祥捆着,押进了祠堂。

围观的族人呼啦啦地往祠堂拥去:“快快,袁老大要挨板子了。”

“这袁鸿祥也是,投了秀才十亩田,年年拖着不交,如今一群小伢子都快断顿了,还拖着不交,还怂恿他老娘来吵闹,该打!”

袁家村祠堂里,五房的老大袁鸿祥,被几个大汉按在凳子上,袁鸿泰甩着一根三尺长、两寸宽的竹板子,啪啪啪地打板子。

袁族长尤不解气,拍桌子喝骂道:“祥哥儿,二房几个小伢子,你也狠得下心来昧他们的租子,怂恿你老娘去胡闹,族规第三条都忘光了?”

“大伯,秀才不是走了吗?侄儿是不晓得今年的小春,朝廷还有没有优免,万一不免,侄儿不是要交两次?”

“混账!还敢狡辩,今年不交,那你把往年欠的,先给人家交齐了再说。”袁族长恨不得亲自上前甩他两板子。

袁鸿亮跑回家,也顾不得他老娘的心口疼了,赶紧装了两箩筐小麦,挑着就往舜华家送过来。

刚出门,就碰到袁鸿泰带着人往他家走来,他忙堆起个笑脸:“鸿泰来了?我正好来交租呢。”

袁鸿泰看他挑着的箩筐一眼,冷笑着说:“二哥,你一向精明,要算计也算计外人去,只在窝里横算甚么好汉?你就不怕秀才晚上来找你算账?”

袁鸿亮顿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只好讪笑着,在袁鸿泰的注视下,往二房走来。

“好险,差点就跟袁鸿祥一样,被拉去打板子了!”袁鸿亮在心里庆幸自己跑得快。

袁鸿亮挑来的小麦连一石都不够,他小眼珠子一转,用商量的口气说:“华姐儿,剩下的麦子和油菜籽折成钱,在你家的借款里扣吧。”

这是摆明了不给粮食,要等舜华姐弟没饭吃了,上门求他的节奏。

舜华翻着账本,压住心里的烦躁,冷笑着说:“好啊,二叔投献的水田共十二亩,十年来的租子都在这上面记着呢,咱们来算一算,这十年共欠了多少田租,一并抵消了吧。”

袁鸿亮一听就急了:“华姐儿,怎么能那样算?往年是你爹免收的。”

“我爹不收,是留给我姐弟来收呢,对了,这些租子换成钱,利息也要算上,就五分利吧。”

“你……”袁鸿亮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一时找不到话,对着姐弟两人就要耍横,“二叔要是不交呢?”

“没关系啊,”舜华指着祠堂方向,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鸿祥大伯的板子还没有打完呢。”

想到刚才要不是跑得快,这时挨板子的人就多一个自己,袁鸿亮顿时气馁,他用手指着舜华姐弟:“你……你们……”

祠堂那边的板子还没打完,舜华家的租子就收齐了。

舜华收了几石麦子,叫来佃户家的两个儿子,把麦子拉到村里的碾坊碾成粉,两石油菜籽拉到码头镇换成油,这才接上了一家人的吃食。

舜华翻遍了家里的账本,发现她老爹在凤凰山脚下还有一片坡地,她决定去看看,能不能开垦出来,种些黍类,好歹能收些粮食。

一到凤凰山脚下,她算见识到了这时代的读书人有多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