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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的未婚夫婿刘世祥,是阿爹生前最得意的学生,瑞昌县的神童,去年才十六岁就考上秀才,如今是县学的禀生。
为了老师兼岳丈的七七,刘世祥从县学里请了假,一大早就雇人挑着一担香烛纸钱之类的祭品到了,给陈阿公和陈大舅行了礼,就跟着秉哲在男客那边招待客人。
周边村子里的袁秀才的学生,也结伴来参加先生的祭礼,见二人忙不过来,便主动上来帮手,安排客人落座。
刘世祥家道中落,父亲在贵州铜仁府推官任上去逝,母亲是北京的官家小姐,带着一儿一女扶灵归乡,回到县城南门外五里的刘家村,靠着家中几亩薄田,奉养公婆,送儿子读书,教女儿女红,很得族人尊敬。
刘世祥有才少年郎,翩翩佳公子,引得女席这边的婶子大娘们纷纷赞赏,就是未出阁的姑娘们,也要偷偷地瞄上几眼,忍不住的芳心乱跳。
舜华早在县城就见过了,今日一看,还只是一枚小鲜肉,根本打动不了她,一个前世三十二岁剩女的芳心。没办法,前世的小鲜肉见得多了,审美疲劳。
对于族里的女孩子们,来怂恿她去偷看刘世祥的行为,舜华一律拒绝,觉得她们的做法好幼稚,只陪着大房的棋姐儿坐在那里聊天。
女人们乱纷纷地嚷说:来了来了,转过来了,快看快看!
有小姐妹便凑上来扯舜华的衣袖:“华姐姐快看,刘公子!刘公子!”
舜华抬头,透过女人们肩膀上的缝隙望过去,见刘世祥一身儒服,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正跟在秉哲后面,一桌桌地敬酒,他们后面跟了一帮子师兄弟。
她早上吩咐大舅给他们换的白开水,不知道大舅有没有换啊,没换也不怕,后面有十几个师兄弟帮着挡酒呢,看来老爹生前人缘不差。
棋姐儿到底比族里的女孩子们教养好些,只不做声。
舜华知道这世的女孩子在人前要矜持,也低下头不做声。
女孩子们也不好意思了,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只有婶子大娘们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品评着族里已婚的、未婚的女婿们,最后都说嫁得最好的还是大房的丽珠姑姑,在族长还在任上时就找了一户好人家,嫁到南京城里享福去了。
但要说女婿的人才,还是要数刘公子,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真真是个谦谦君子呢。
浑忘了棋姐儿还在坐,舜华的未婚夫婿再好,没有了父亲,将来在前途上也没有依靠。
哪里比得了自己的未婚夫婿,有个做官的父亲,不说未来前程可期,就是现在的家世,也比刘家孤儿寡母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恨这些愚蠢的村妇只晓得以貌取人,真是不知所谓。
棋姐儿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继续跟舜华聊茶。
谁知道,酒席正酣,舜华家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原来,王衍爵嫌瑞昌县城的瀼溪太小,走不得大船,便要把货运到码头镇上大船,从长江里直下南京。
至了袁家村外的官道,王公子来了兴致,要来看舜华家的茉莉花,他在别处看到的,都是修剪得十分精致的盆栽,想见见这大片的茉莉花一起盛开的样子。
走到村口,才听闻舜华家在为袁秀才烧七七,既然遇上了,作为生意伙伴,王公子必是要去上一柱香的。
秉哲和师兄正在迎客,猛地见到王掌柜和跟在他身后的王公子,出口就道:“今天不卖茶……”
王掌柜笑着上前拱手:“好叫小哥知道,我们公子听闻秀才公烧七,特来上柱香。”
来者是客,刘世祥年龄到底大些,忙上前请二人到客堂里待茶,一面让秉哲去请袁鸿泰来。
结果袁族长和袁鸿泰、陈阿公一起来了,王掌柜忙上前介绍自家东家。
王衍爵拱手行礼:“不速之客,前来打扰,还望主人家勿怪!”
袁族长借着还礼之际打量客人,只见这人五官清俊,寒潭似的双眸平静无波,一对细长的刀眉平添几分英气,一身天青色丝绸长衫,密织暗纹,举手间带起一阵兰花香……
难怪能用十两银子一斤买那茉莉花茶,原来是个不知稼樯的公子哥,舜华卖茶遇到他,真是走了狗屎运。
当下做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陈阿公和袁鸿泰,王衍爵听说制茶的陈阿公,又特意行了一礼,道声“阿公炒得好茶”
众人引王衍爵二人到袁秀才的灵位前上了一柱香,就要在堂屋里另摆一桌席面来招待。
王衍爵推辞道:“谢袁族长盛情,在下还要到码头镇雇船,下次再来打扰。”
袁鸿泰拍手道:“巧了,席上就有位码头镇的船东,公子既是雇船,找他岂不方便?”
转身吩咐秉哲:“去请四爷爷来。”
袁四爷很快就来了,他想不到来吃顿席,还能拉到一桩生意。
他豪爽地一拱手:“公子既是有心,来给秀才公上一柱香,那就是自己人!船价好说,老朽给您打六折!安排最好的管事和水手,保证顺风顺水的把公子送到南京!”
这下皆大欢喜,袁族长对陈阿公说:“老四收他六折的船钱,足以还他来上香的人情了。”
陈阿公点点头,执意要请客人吃完席再走,还是袁四爷豁达:“陈阿公盛情,王公子喝杯农家水酒再走!”
袁鸿泰真就端来一个托盘,袁族长、袁四爷、陈阿公、袁鸿泰、袁秉哲、刘世祥,全都陪他喝了一杯水酒。
厢房这边,女人们见了刘世祥,觉得似神仙中人一般,待见到袁族长迎进来的客人,又惊为天人!
“快看快看!”有女孩子惊叫道,“来了一位贵公子,比刘公子更……更好看!”
她阿娘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说啥呢?死女子!”转头去看舜华,生怕她听到女儿的话。
这一叫,妇人女孩们,全都拥到窗边去观看,连酒席也顾不得吃了。
连棋姐儿都顾不得矜持了,起身要去看个究竟。
舜华从人群的缝隙里望出去,只见她的大客户王衍爵,头戴纱帽,衣袂飘飘,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正被众星捧月地迎进来。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