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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用大手擦着眼泪,一边骂道:“可怜我那短命的女儿女婿,没福气!看看两个儿子,多争气!两口子没福气。fangzexs”
说罢,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衍爵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好向许栓子使眼色,叫他赶紧把第二个好消息告诉陈阿公。
许栓子上前劝道:“阿公,还有一个好消息呢。大公子要成亲了,小人是特地来给您老人家送喜帖的。”
谁知陈阿公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王衍爵明白了:老人家这是高兴的,也不劝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
陈阿公发泄了情绪,抹开眼泪,不好意思地说:“让王公子见笑了,老朽这是高兴呢。”
王衍爵点头表示理解:“阿公的心情,在下明白,秉哲大婚那日,还要请阿公全家,去袁家村吃酒度呢。”
他接过许栓子手里的大红喜帖,双手递给陈阿公。
陈阿公痛快地说:“去,全家都去!”
随后,王衍爵在陈阿公的带领下,去院子后面,看茉莉花茶的生产作坊。
第一批茉莉花,要六月中旬才开采,此时的作坊里,龙师傅正带着两个徒弟,在炒青茶,预备做底茶。
王衍爵只见过龙师傅一面,想他一个浙江人,能在幕阜山待三年,真心不容易。
“龙师傅,在这里还习惯吧?”
龙师傅哪里不习惯?如今,整个茉莉花茶作坊,归他管理,他有一个点的利润提成,这两年,他已经在老家的府城,买了一座院子。
他跟东家签了合约的,学会制作茉莉花茶的技术后,他要在东家的作坊里,干满十年。
他准备做到合约期满,再在府城买两个铺子,给儿孙置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家产,让后世子孙,不再为生计发愁,可以安心读书。
“托东家的福,这陈家村很好,”龙师傅很实在,他说,“这两年,茉莉花茶的销量好,连这两个徒弟都挣了些银钱呢,小人要感谢东家给的这个机会。”
王衍爵点点头,对陈阿公说:“今年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在陈氏族人中找些踏实的年轻人来帮忙。”
陈阿公如今,只做贡品茶的最后一道加工工序,其它的,全部交给龙师傅师徒制作。
见王衍爵同意让陈氏族人来制茶,他还有些舍不得。
王衍爵说:“这制茶的技术,已经泄露,再过一两年,总有人能摸索出来。陈家村人制作的,也是贡品茶村出品,比别的地方,名气更响一些。”
陈阿公也知道,当初舜华就跟他说过,这茉莉花茶的红利期,他们能抢到两三年,就已经不错了。
现在,茉莉花茶的供货价,已经降到了八两银子一斤,利润下降,只能以量取胜。
他痛快地说:“行,就依王先生的吩咐办。”
离开茉莉花茶作坊,陈阿公在犹豫,要不要带王衍爵去看茶砖作坊,他说:“王先生,咱们去看老朽家新开的茶山,今年雨水好,茶叶长得很肥壮。”
王衍爵还没开口,许栓子插话道:“老阿公,大小姐让您带王公子看看制作砖茶的地方。”
王衍爵解释道:“阿公制作的砖茶,在下负责销售,去年,用海船运到了南洋。”
想了想又解释道:“阿公放心,在下不会再买您老的制作工艺。”
既然有大姐儿的话,陈阿公就把王衍爵划入了自己人行列,他对许栓子说:“你在家里歇着,只王公子跟我去就行了。”
许栓子一个人坐在客堂里无聊,便跑到外面,看陈大元炒茶。
看着他一双手,在锅里翻来覆去地翻动,他才知道,这茶,真是在锅里炒出来的。
不一会,有村民来送鲜叶,陈大元忙不过来,许栓子上前帮着过秤、记账,他在袁家村收惯了茉莉花,这些事做起来,驾轻就熟。
王衍爵来到砖茶的作坊,只见陈二舅正在一个灶上蒸茶,高高的蒸笼上,雾气升腾,陈二舅紧紧盯着旁边一个刻漏,显然到了紧要的步骤。
陈二见了他,忙要上前行礼。
王衍爵忙阻止道:“二舅不用客气,快快看好你的茶。”
陈二舅点点头,果然就不管他了,王衍爵的话刚说完,就见他喊一声“好了”,飞快地上前,端起蒸笼,一屉一屉地在倒在院子里一个竹筛子上。
陈阿公也上前,用手将蒸软的茶叶摊开,一边劳作,一边对王衍爵解释到:“这茶摊凉以后,就可以压制成形了。”
陈二舅把十几屉茶叶全都摊好了,才退到凉棚下擦汗、喝水,他抱歉地对王衍爵说道:
“这蒸制的火候,最是紧要,火候不够,会把茶叶压碎,火候老了,茶叶就熟了,还请王公子恕刚才怠慢之过。”
“哪有怠慢?是在下打扰了阿公和二舅才是。”王衍爵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决定做一个安静的看客,“二位不要管我,只管忙你们的,在下在这棚子下喝茶就好。”
二人果然不再管他,把摊凉的茶叶,先往一个称盘里称重,再往一个个模子里面装,装好后,再把模具的盖子往下压,一块一块地往上加石头。
王衍爵看那些石头,有三种统一的规格,心里说:这准是那丫头捣鼓出来的,她说过,那叫统一标准。
把茶叶装进模子后,陈阿公说压制成形,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带着王衍爵,参观这个作坊。
这是陈家老宅,以前住人的屋子,家具全都搬空,改成了发酵车间,堆满了不同阶段的,正在发酵的茶叶。
“这些叶子,都是两位舅母采摘的吗?”王衍爵问,“采这么多,也太辛苦了。”
“两人哪里采得了那么多?”陈阿公脸上露出农民似的狡黠,“我安排大郎,去十里外的茶山上收购的,我们收的叶子老,产量高,茶农们都愿意卖鲜叶。”
“嗯,这个法子好!”王衍爵没想到,陈阿公还有这一手,“那今年,能产多少砖茶?”
陈阿公带他到仓库里去看:“今年的产茶季刚开始,这才作了三百多斤,要是到九月底,应该能产五六千斤吧。”
王衍爵知道,这已经是陈家生产的极限了,他沉吟着说:“还是不够啊,阿公,要不,你买几个签死契的下人?”
陈阿公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买下人的一天,听了王衍爵的话,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问:“这是大姐儿的意思?”
王衍爵解释道:“不是,是我见您老人家这么辛苦,这活计,暂时又不方便请外人,只能出此下策了。”
傍晚,陈大舅带着儿子,赶着两驾骡车,从外村收茶叶回来,陈家两位舅母,带着杏花,也从山上采茶回来。
王衍爵算是见证了茶农的辛苦。
陈阿公父子三人,将收回来的和摘回来的茶叶,连夜蒸青、摊凉、堆放、直到做好记号,已经是晚上亥初,一家人才吃晚饭。
哪怕有王衍爵这个客人在,也没有改变工作的节奏。
陈二舅,还要守在作坊里,连饭食,都是送到作坊里吃,生怕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