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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娘子和女工们一起,被领到了工厂区,高大的厂房宽敞明亮,房顶上,不知道安装的什么东西,白晃晃地透着光,照得厂房里绣花都看得见。fangzexs
厂房里摆着几排厚重的木头条案,从头排到尾。
辛十五发给每人一块带绳子的小木牌,对大家说:“咱们这里,是第二车间,你们工牌上的数字,是你们的工号。
去条案两边,找到跟你们牌子上一样符号的位置,那就是你们的工位,以后,你们就坐在工位上做活,做得多挣得多……”
他后面的话,不知众人听懂没有,女人们都不识字,只是对牌子找工位,就用了近一个时辰,叽叽喳喳地,根本没人听他的话了。
一连忙了三四天,这第一批工人才安顿下来,懂得几时领饭,几时上工,几时下工,哪里是公厕。
只是宣讲这些规章制度,就把各位管事,弄得晕头转向,因为他们也是边学边用,有时候连他们都记不清,讲错了,还得从头来过。
舜华很有耐心,她站在管理区二楼上的一个窗户里,看着进厂的难民们,一点点地改变,脸上的菜色,渐渐地消退。
看着孩子们恢复了笑脸,开始在生活区的空地上追逐打闹,厂区里渐渐热闹起来,她就高兴,她找到了自己穿越的价值。
王衍爵正在办公桌上,翻阅她写的管理条例,担心地说:“你写这么多,厂里识字的,加上你我,都不够两只手,谁会看啊?”
舜华说:“没关系,先读给她们听,总有一天,她们中有人会看得懂。”
王衍爵抬头望着她恬静的笑容,内心无比安宁,为了这样的笑容,他再建几座工厂也愿意。
“生活区那所学校,订的课桌椅,再有三五天就送来了,你准备请谁来当先生?”他问,设计这座工厂的时候,舜华在生活区规划了一所学校。
“你不会再自己去当先生吧?”他放下那本《管理条例》,起身走到她身边,从后面拥住她,轻声说,“我舍不得……”
舜华仰头靠在他胸前,清冽的兰香传入她鼻尖,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房间,在地上印出两个相拥的身影,静谧而美好。
二人一齐向窗外瞧,舜华说:“你知道吗?人活在世上,有五个层次的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这些女工,拖儿带女的刚进来,她们唯一的需求,只是吃饱穿暖,有个安全的地方休息而已。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物种,她们生而为人,不应该活得不如一条狗,她们应该有安全的住所,应该被爱和尊重。
我没看见,也就算了,我没有能力,也算了。
可是,我来了,我看见了,我有能力,我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老天爷……”
让她穿越过来,肯定有她的使命,而不是只让她养大几个葫芦娃。
王衍爵第一次听她讲需求层次,觉得好奇,他问:“咱们在哪个层次?”
舜华拉着他来到办公桌前,拉过一张纸,画了一个简单的需求层次图,最后说:
“咱们,当然是在顶端啦,你看,咱们不缺吃穿吧?没有安全威胁吧?咱们有家人、有师长、有朋友,咱们有爱和尊重,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在南洋做的事,我在这里做的事,算是……兼济天下了吧?”
“算算算,”王衍爵刀眉高挑,嘴角翘起,扬起骄傲的笑意,“朝堂诸公,谁有本事每年挣回来两百万两?”
“你看看,开心吧?”舜华伸手,刮了刮他挺括的鼻梁,大眼里满是笑意,“到了咱们这个层次,就是要开心,这是最高层次的享受。
所以,你怕我累,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觉得开心。”
“好好好,开心就好!”他捉住眼前那只如玉的小手,放在手掌心,轻轻摩挲,“其实,我也很开心。”
秉哲听说被服厂办了小学校,正在找先生,便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利用休沐日,来教这些孩子们学拼音。
在他的游说下,翰林院的一帮同年,纷纷前来支援,轮流来给学生上课。
焦先生知道后,特意给翰林们排了班,让他们轮班休息。
这群难民子弟,授课的先生,却是大明最顶级的读书人,真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意思。
开学一个多月后,学校迎来第一位全职先生,却是后世大大有名的李贽,这位泰州学派的大拿,是焦竑的好友,弃官前做到知府。
他思想激进,年轻时就是个愤青,十二岁就写文章讽刺孔子,成年后,更是抨击程朱理学太虚伪,看不惯朝堂争斗,反对把人分为九等。
他是一位斗士,堪比大明版鲁迅,更是一位演讲家,一开坛讲学,不管是在寺庙,还是深山老林,和尚、樵夫、农民、甚至连女子,几乎满城空巷,都跑来听李贽讲课。
如今老而弥坚,七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斗志昂扬,南北奔走。
焦竑劝他留在北京,整理整理他的学术着作,让一生的心血,流传后世。
老先生听焦竑说,外城办了间招收难民妇女的工厂,便兴致勃勃地跑来参观。
舜华听说面前这位清瘦的老人,就是大明演讲家李贽,两眼立即闪动起崇拜的小星星,陪他参观了工厂的各个区域。
老先生看到,工厂还在陆续拉来满脸菜色,衣衫破烂的难民妇女和儿童,便好奇地跟着,看她们从肮脏破败,变得清洁干净,看她们住进整齐干净的宿舍,看她们吃的饭,看她们带来的孩子,也吃上饭。
他简直看呆了,问身边的两位年轻人:“二位为何要这样做?”
王衍爵用舜华的话回答他:“人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物种,她们应该活得像个人。”
老先生听后,泪流满面,他掩面羞愧地说:“枉自我成日高谈阔论,却忘了阳公的知行合一,王公子和袁大家做的事,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大善!老夫能为厂子做点什么?”
舜华笑得眉眼弯弯,朗声道:“卓吾先生,被服厂了弟校,还缺先生呢,请卓吾先生为孩子们讲一节课罢。”
老先生教书育人几十年,最懂得孩子是最容易被影响的,当即决定为孩子们讲一堂课。
这一讲,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