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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感到惊讶小丫头,这些人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救治,而且你知道这个地下城市有多少人么?地下隧道系统有多大你知道么?生存压力有多大你知道么?”
面对刘劲的灵魂三问,黎曼欣一时语塞,只能摇摇头。
“首先,目前我们猜测,帝都城市圈地下至少存活着300多万人,这还是我们表层的站台和地表大量的人防掩体中的数量,地下二层,和作为军事用途的三层四层有多少人,我们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说到这里刘劲顿了顿,他眼睛看着远处,表情庄重的继续说道:
“帝都城市圈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地下工程,这个工程东起连接着天津港口,南部连接北河省省会和四个卫星城市,地铁线路规模远超所有人想象,这可是华夏大基建时代最伟大的工程。
在地下二层存在着大量的道路和公路,作为立体城市交通的一部分,还有很多大型商场,其中很多地方承担着军事储备,城市立体化,以及为上千万来帝都打工的人提供廉租房的用途,当核战爆发的时候这里有多少人,又疏散进来多少人我们根本不知道。
更别说地下三层和四层那些深埋地下将近200米的军事工程项目,对于这些地方更是只见过厚实的防爆门,压根没人下去过,你觉得这些地方还有多少人?
光在地下活着的人就已经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巨大数字,更别说地面上那些活下来的人又有多少,现在我们必须要保证自己先能活下来,我们给予这些垃圾人食物,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在这篇土地,任何的仁慈和心软,换不来别人的怜悯,换来的只是别人的屠刀,不要把过去的那种圣母心带入到废土当中,现在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把竞争失败的代价变成了生命罢了。”
刘劲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他看着黎曼欣,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的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生存压力有多大。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核战后将近一年多了,能食用的干净食物在第一个月结束后人们初步恢复组织力进行自救的时候就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你现在没有发现么?你能吃到的绝大部分食物都是战后搞出来的吃的。
那些被称为四脚鸡的变异老鼠,长在肉菌上面的稻谷,还有被人当做烟抽的铁锈树果子,在地铁站里面你或许感觉不到我们生存的压力有多么大,是因为我们是一个贸易站台,我们这个站台加上平昌站台,常驻人口不到3000人,但是我们足足有四个废弃的站台被利用起来种植食物,我们不是一个单纯的小站台,而且还能依靠整个平昌区无数的垃圾人,还有那些北部过来的贸易商队货物赚差价养活自己。
而你不知道的是在中心区的表面站台,剥削有多么可怕,食物有多么短缺,对立有多么严重,现在我们就一个目标,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活着懂么小丫头,虽然你是卢克的朋友,不管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就算你是他女人我也要告诉你,你站的位置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比你想象的,和你看到的压力要大得多,我们必须加倍的小心,小心,再小心,懂么?”
黎曼欣看着一脸严肃的刘劲,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了解,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开始触碰这个地下世界真正的面貌,同时她也在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庆幸,或许这也是命运要求她要来到这个站台吧。
跟着刘劲,黎曼欣来到了安保队的工作间,这个杂物间和几个破铁皮围起来的小工作间里摆放着食物,水杯,以及各种各样队员的私人杂物,刘劲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白铁皮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支像是79但是又不太像的冲锋枪和一些子弹递给了黎曼欣。
“拿好了,这个枪是你上班的时候才用的,下班记住放回去,如果看见不老实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过多的提醒你了,好自为之吧,不要让我失望!”
黎曼欣郑重的点了点头,将自己随身的枪械放在安全柜后拿出了公配的枪械,有些紧张的走回了自己的工作位置,这个小岗哨基本挨着天花板,被用木质的结构架了起来,从这个位置可以轻松的看到轨道内等待兑换物资的大量垃圾人,他们一个个焦急的等待着交易,各式各样的口袋里满载的货物让狭小的铁道变得更加的拥挤。
岗哨的小平台上有个固定在地面的汽车椅子,看起来是个高档轿车上拆下来的座位,在面对隧道的方向是一块厚度在1厘米左右的铁板弯曲的掩体,上面有个射击孔,还有一个狭长的观察缝隙,从这个位置扫射下面的人群绝对是非常可怕的屠杀。
黎曼欣坐上了座位,发现在防弹板子前方还有一个用脚控制开关的汽车车灯,周围的岗哨里面的人都开着灯,黎曼欣便用脚打开了开关,汽车白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段隧道,黎曼欣顿时心中的轻松便消失不见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防弹板背面无数个凸起的弹痕,还有天花板上被子弹打得露出钢筋的天花板,以及沾染着血迹的座位和钢板,都在说明着这个位置的危险和恐怖,当看到隧道对面那斑驳的弹痕和布满隧道的黑红色血迹后,黎曼欣感觉到了一股森森的寒意。
这个钱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好赚,黎曼欣的脑子里也开始理解刘劲的话,理解这里为什么要用这样残酷的措施来维持地铁的正常运转了。
“不错不错,只要能让我们的产品在帝都废墟先站住脚跟打开销路,这就是天大的进步啊!你辛苦了,这个工作很危险,但是你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
李长宇满脸笑容的看着几份供货合约,对卢克工作的认可溢于言表,他欣慰的看着这次回来沉稳不少的卢克,对他这段时间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认可。卢克看着李长宇,虽然他的神态和蔼可亲,但是那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让卢克不由得多了几分拘束,他看着李长宇,礼貌的笑了笑道:
“您过奖了,现在的成果离不开大家生产的产品和很多人的帮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闻言,李长宇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卢克道:
“会把功劳给自己的同事是一种美德,领导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把功劳分给大家,上面吃的太饱了,下面就要挨饿,工作就做不下去,有时候把好处适当的分给下属一部分,让他们也吃点甜头,但是最好让他们处于吃到了,但是没吃多少的状态,吊着他们,这样他们才有精力去把事情做好。”
说到这里,李长宇站起身从背后的衣柜里面取出了一瓶汾酒,给卢克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他端着酒杯走到了卢克对面坐下,伸手递出了酒杯,卢克看着满满的酒杯虽然心里有些不大愿意喝,但是依旧双手恭敬的接过了杯子。
“咋们俩都是西山省来的老乡,西山省过去有晋商,后来又有煤老板,往往大家对于西山省的印象就是这些东西,但是很多人忽略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西山省是承接了华夏上千年官场文化的载体,不仅保存了精髓,也完整的保存了糟粕。”
说到这里,李长宇笑着喝了一小口酒,他微笑着问卢克道:
“小卢,你知道官场最有意思的是什么么?”
卢克看了一眼李长宇,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领导的不怒自威让卢克不敢与他对视,仿佛自己就像是李长宇的下属一般的感觉。
“我就斗胆说下我的猜测吧!我觉得官场是一个无处不在的人情世故与为人处世的规则,能让绝大部分人满意的情况下,把事情还能做好,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官场吧。”
听到卢克的回答,李长宇微笑着点了点头,眯成缝的眼睛多出了欣赏和重新审视的目光。
“不错,你出去了两个月比在平昌站台窝了半年的成长快的简直天差地别,你的回答基本上符合我的答案,官场是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官场,它不仅仅是做官,更是人性,格局决定地位,思想决定高度,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铁律。
对一个人开枪,对一个人挥拳,很简单,只需要让肢体做出动作即可,即便你做的很好,但是最后只会变成一个人人厌恶的莽夫,真正的高手是什么?是可以利用每个人独特的性格及弱点,让不同的人为我所用,最后成为一个统领万千人的领导者,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
李长宇语气虽然就像是平常的聊天一样轻松,但是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个钉子一样钉在卢克的心里,李长宇对很多问题独特的见解和思考角度,卢克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李长宇言罢便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李长宇仿佛卢克不存在一般的伸手写起了东西,卢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自在,但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等待着,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让卢克觉得十分难受,只能不断地喝着酒杯里省下不多的酒,手心不自觉的出了汗。
“听说你和小郑闹掰了,这丫头回来可是一直说你在外面赚大钱过好日子的事情,很多人对你很眼红啊!还有好多姑娘现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加入外勤队伍,很长时间咋们站台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李长宇突然转变话锋让卢克不由得全身一紧,拿着杯子的手也抖了一下,心跳在酒精的刺激下控制不住的加快了速度,卢克强压着心里的慌乱,沉默了几秒后缓缓说道:
“事实不是她说的那样,她在我出去推广产品的时候没有跟我一起走,我们半路被人追杀,拖了一个月才回了高教园区站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保持和平昌的通讯,这点您是知道的,但是回来之后她背叛了我的感情,我就把她赶回来了。”
李长宇看着慌乱解释的卢克,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继续批改着文件,空气中那种不安的气氛让卢克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种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但是在卢克的感觉中仿佛度过了一年一般。
“你恨她么?”
李长宇一边批改文件,一边头也没抬的小声问道,面对这个问题卢克突然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久,才徐徐说道:
“不恨她是假的,但是我也能想开,我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也无所谓了,要说恨什么,或许恨得是她污蔑我罢了。”
李长宇听到卢克的回答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伸手扶了扶眼镜,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笑容。
“对待感情,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过你还年轻,经验不够,很正常。这次事情我转念想了想,对你不是什么坏事。首先你要知道,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爱情更多的是年轻人荷尔蒙的激情,但是婚姻是两个家庭人脉,关系,社会资源的重组和洗牌。
在我看来,婚姻分为三等,第一等,双方实力对等,彼此能帮助对方的事业,共同进步,共同努力,就像是战友一样,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家庭能兴旺,一个能在背后操控大盘的贤妻能兴旺三代人,这是我眼里最好的结合。
第二等,双方都是过日子的普通人,感情占据大部分,但是在选择彼此的时候物质基础也作为双方的参考因素,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小富则安的过一辈子,这是普遍人的婚姻。
而第三等,在我看来,就是两个人一无所有下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全靠爱情去弥补双方的差距,虽然我个人对爱情的纯洁是尊重的,但是对于这种婚姻我却不看好,如果两人都贫穷,当热情散去后,就变成了平贱夫妻百事哀,如果男方和女方差距过大,在激情散去后面对双方巨大的差距,以及不同社交层次中见到的不同的人,很快就会面临变质和分裂。你觉得你在第几层?”
李长宇看着卢克,并没有什么愤怒之类的表情,但是这些话在卢克的心里掀起了不亚于一场地震的警醒。
“我就是您说的最差劲的那个。”
“不用感到羞愧,人的成长是螺旋上升的,没有一个人的成长是一步登天的,我也一样,过去谁不是个傻小子呢?”
说到这里李长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他摘下眼镜,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回忆起了过去。
“不知不觉,我也50岁了,50年前,我出生在蒙省的一个普通镇子当中,我的父亲是名卡车司机,母亲是供销社社员,当年也算是很不错的家庭,后来开放后,我的母亲下岗,父亲靠会开卡车和维修的手艺逐渐积累了起了财富,甚至有了自己的汽修厂。
在大家一年都吃不上肉的80年代,我们已经是有万元的家底了,听起来在我生命的前几年,我是个完美的人生开局,但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文化,不懂得经营,导致汽修厂经营不善,我们很快失去了所有家底。
我的母亲在当年有高中学历,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咬着牙依旧让我上大学,他们两个人天南地北的打工,几块钱几块钱的积攒着钱,供我上学。
我是我们县城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但是300块钱的学费和路费让我的父母愁了半年,80年代末的300元,是什么概念?对我们当时就是一笔巨款,我的父亲带着我找当时靠我们发家的亲戚借钱,他们百般推脱,虽然最后还是借给了我们钱。
但这些钱全都是一毛,一分,一块钱的零碎,我当时不懂,不懂贫穷是多么的卑微,也不会明白我的父亲在拿回这些钱后为什么感到生气,现在想起来,这分明就是对我们的侮辱和蔑视。
上了大学后,我努力学习,碰到了一个和我一样来自于蒙省的姑娘,我们是在长途车上认识的,我当时年轻,什么都不懂,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当时我也算是一表人才了,很多条件好的学姐学妹都在追我,但是我还是那么顽固,对那个姑娘不离不弃。
最后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那一届很不幸是取消国家分配的一届,面临着就业的选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家,全部都找到了大型国营单位,政府实权部门的工作,而我呢,却连一个好地方的指标都弄不来,其实只需要给导师200块钱,我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但是200元?我连20块钱都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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