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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立调整坐姿,正对着孟长青点头,“是在下狭隘。”
“我生在孟府,上有父兄盛名,下有母亲殷切期望,每走一步都怕行差踏错,如此谨慎却还是免不了不实的谣传,过得也不算快活。”
孟长青接过小二手里的茶壶,站起身给齐人立倒了一盏茶,“齐兄,看你行事,家中该是不愁银两,既然想入朝,又已然入了殿试,何不花些银子谋个稳定的差事,也省的到吏部来受人眼色。”
“我也有过这种念头。”齐立人说,“不过,实话跟您说,我家虽有些小钱,也还不至于到不愁钱的程度。
家里不止我一个人念书考学,堂兄弟们也指着家族产业,给我个人的钱哪够献与上官。
再说……”说到这里,齐立人苦笑,“再者说,真如此做了,与买官有何差别,我又何必几十年苦读到今日。”
“确实。”孟长青大为赞同,“进一步恐辜负昨日之斗志,退一步又是如今这般不得志,齐兄还真是左右为难。”
齐立人没想到面前之人能如此懂自己,越看孟长青,越觉得像自己人生中迟来的知己。
“是啊!真是难呐!”齐立人感慨摇头,“哎,若任由我自己,这官不做也罢,可花着家里的钱走到如今地步,不是我说不做就能不做的。
家人指望我能有出息,却也知道我殿试名次不靠前,所以不期望我官位多高,只盼着能在京城府衙之中有个立足之地。
可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
“喝茶喝茶。”孟长青等他喝掉半杯,立刻给他添上,“齐兄不必太苛求自身,朝廷官位只有这么多,尤其是京城之中,在皇城下做官,学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运道。”
“运道?”齐立人放下茶盏,“此话怎讲?”
“我先有一问,在上次殿试中,跟您一样是同进士出身的,如今可有做了官的?”
“有。”
“那些人中,可有留在京城做官的?”
“也有,有几个进了六部衙门,虽只是八品或从八品,也比我好得多。”
“那些人学问一定比你好吗?品德一定比你高尚吗?家境一定比你富裕吗?”
齐立人细想后说:“倒不是如此,有人学问不如我,有人借钱不还,有人家境平平。”
孟长青接下去道:“但他们却做了官,这不代表你不如他们,只说明一点,他们的运气,此刻看起来似乎比你好。”
“或许如此。”
“齐兄,既然走现在这条路运气平平,为什么不换一条路走呢?”
“何为换一条路?不做官?”
“不在京城做官。”孟长青说,“虽说地方官不如京官,可只要做了官,那便有别于民,即便你作为地方官此生竭尽全力都进不了京城,可只要你在官位上不出差错,你的孩子只要肯吃苦读书,将来他科考、做官就要比你更容易。”
“你说的这点,我此前从未想过。”齐立人说,“我只想着自己,因还未成亲,所以从来没为我的孩子设想过,没想到孟少爷比我年轻,竟然能想到这点。”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看问题的方式就单一了。”
齐人立再次认同,“确实,多谢孟少爷点拨。”
“我这几句话如何算的上点拨,是你自己想开了。其实没我多话,再多一段日子,齐兄自己也会想到这点。”孟长青更快接了个,“不过……”
她尾音略拉长后,齐立人紧追着问,“不过什么?”
“我还有一问,为官者,为的是什么?”
齐立人:“啊?”
“齐兄做官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家族荣光。”
“不为百姓吗?”孟长青指向桌角齐人立放下的毛笔,“同样的一支笔,在读书人手里,那就是一支笔,默先贤的道理,写自己的文章,总归是自身的事,与百姓无关。但它要是在从政者手里,写下的每个字都与百姓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