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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这么说自有他的原因。前两天的一个下午,他在赌场认识了一位三十多岁、身着黑色的中山装的男子。男子皮肤白皙,双手光滑细腻,举止文雅,说话彬彬有礼。
男子是除福安以外唯一一个看赌的。在赌桌旁站了一会,他开口道:“兄弟,你也喜欢玩两把?”
福安腼腆地摇摇头,说没玩过。和陌生人说话时他总是显得很腼腆。
对方微笑道:“我也不经常玩,但我喜欢来这种地方转转。可别小看赌场,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据我观察,凡是有所作为的人都是冒险家,而赌博的人就具备了冒险家的胆魄。胆小如鼠、安于现状,一有风吹草动就做缩头乌龟,这种池中之物只配窝在家里忍饥挨饿。福安弟,我说得对吗?”
福安点头赞同。想当年父亲放弃老宅和田地,独自一人来到沙地,又何尝不是冒险!毫无疑问,父亲是赌赢了,如今,他们的家业远比两位叔叔雄厚。
“显然,我比你年长,叫你声兄弟该不会介意吧?我姓叶,树叶的叶,名文龙。敢问兄弟尊姓大名?在哪里发财?”说罢,叶文龙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把福安领到一旁僻静处。
“苏福安,沙地人,在昌盛街开了家小店,靠手艺混口饭吃。”福安的表情自然了些。
叫叶文龙的男子伸出带有宝石戒指的手,和福安的手相握。“福安弟,初来贵地,请多关照!”
福安羞得无地自容。午饭后修了副粪桶,出来时草草洗了把手,还带着臭味呢。
自称叶文龙的男子似乎并未察觉,自顾道:“鄙人老家桐庐,喜欢云游四海,广交朋友,顺便也做点小买卖。素闻沙地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不知当下是否有买卖可做,望福安弟指点一二。”
见对方言词恳切,福安便不再腼腆。“不知文龙兄想做什么生意?当下青黄不接,待收了麦子、油菜籽、罗汉豆,就有生意可做了。沙地的瓜果是最有名的,待立秋过后,花生、棉花、大豆开始收获,到那时,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别的不说,光我们家就有两百多亩地的物产。”
叶文龙听得津津有味,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还有什么特产?”
“江里的鲚鱼、鲈鱼、江鳗,天上飞的野鸭、天鹅都是上好的特产。省城来的达官贵人来沙地都要去望潮楼一饱口福。这还不够,离开时,他们还要将街上的江鲜和飞禽收个精光。”
“好!看来,我不但来对了地方,还找对了人。福安弟,你家不但有店铺,还有两百多亩土地。毫无疑问,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了。以后,我会经常来沙地,我不但要和你交朋友,还想和你合伙做买卖。不知福安弟意下如何?”
“自然是最好不过!”福安激动地伸出手,欲学对方的样子与其握手,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很脏,想缩回来,却被文龙一把抓住。
两双手再次握在了一起。
叶文龙道:“这个季节虽然没有多少土特产,但我们可以把别处的货物拿来销售,比如肥料、种子、农具。但不知销路如何?”
“庄稼人要种地,自然得用肥料。在沙地,需求最大的要数菜籽饼和棉籽饼。这个生意父亲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去年开始,因精力不够才收了手。”
叶文龙听了连连点头,说在老家,他家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有广泛的人脉和货源。问了沙地的菜籽饼价格后,文龙说有利润空间,这个生意可以做。
福安提醒说,货物质量必须可靠,得干燥,无霉变、无杂质。
叶文龙说:“那是自然,过些天,我拿些样品过来。以后,买家就对照样品验货好了,若有差异,尽管退货。”
见对方说得硬爽,福安自然高兴。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正在修理粪勺的福安发现店里突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见门口站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背上的叶文龙正居高临下地朝他微笑。只见他头戴铜盆帽,上穿白色双排扣衣裳,脚蹬高统皮靴。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他看上去是那么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福安弟,干活够认真的!”叶文龙跳下马背,将马栓在门前柱子上。
年轻人羞得满脸通红,以至于不敢抬头。他不由得悄悄地打量起自己来:上身穿一件深灰色的粗布衣,腰间系一块肮脏不堪的围裙,沾满灰尘的双手带着粪勺的臭味……。福安清楚,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他都不比叶文龙差,而他也有这个经济实力把自己收拾得风流倜傥,可他居然窝在这个小铺子里整天和臭烘烘的木板打交道!
福安收藏起一脸的窘态,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木盆前,一边仔细地洗着手,一边问:“文龙兄,你怎么来了?”
“送样品过来。”叶文龙从马背上卸下一只麻袋。“福安弟,随着天气转暖,地里用肥的旺季就要到来,我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
福安打开麻袋,将货物倒在地上。顿时,一股菜籽饼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五块直径一尺多的圆饼,外面包着稻草,从气味和手感中可以断定,货物质量上乘,但这还不够。福安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凿子凿下两小块,一块放在清水中浸泡,另一块放进嘴巴,细细地咀嚼、品味。
“行家啊!”叶文龙竖起大拇指。“福安弟年纪轻轻,竟如此精明老到,叶某深感佩服!”
福安憨厚地说:“跟家父学的。”
一匹高头大马对当时的昌盛街来说,简直比外星人还夺人眼球。说话间,店铺前已围了一大帮人,小孩们正围着马匹看热闹,对它的大鼻孔、大眼睛指指点点,一位小男孩甚至还摸了一下它的肚子。成年人更关心的是地上的菜籽饼,经过反复观察,人们做出了评价:物美价廉。毕竟,它比别处便宜了百分之五的价格。
当即,福安取出纸和笔,让文龙写下订购者的姓名、数量。末了,见菜饼数量已达一万多斤,文龙和大家约定,如天气晴朗,五天后在这里验货、收取货款,然后送货上门。
临近中午,人群渐渐散去。文龙道:“本来可以多送些货来,但第一次来沙地做生意还是小心为好,不然,万一人家不来取货就麻烦了。”
“这倒不必担心,倘若有人失信,我买下便是。我家每年要进几万斤菜饼,这点数量倒也吃得下。”
“太好了,这下就不愁卖不掉了!福安弟,做这种笨重生意最要紧的是薄利多销。数量少,运费贵,自然利润也少。待销路打开了,我就用大船装运,然后,沿富春江顺流而下,这样不但省下许多费用,还缩短了时间。”文龙看看日头,继续道:“跑了这么多路,肚子也饿了。福安弟,把店门关了,我请你喝酒去!”
“喝酒可以,但你是客人,得我做东!”
“你帮了我的忙,自然得我来请!福安弟,我在想,你我脾气相投,何不合起伙来做买卖?比如肥料生意,我负责采购,你负责推销,盈亏五五分摊;待以后有了粮食、棉花等货物,就变成你采购,我推销,分成不变。这样就能优势互补,特别是你,在沙地人头熟,懂行情。只要稍加留意,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不知福安弟意下如何?”
“承蒙文龙兄看得起,小弟求之不得!”
福安是肺腑之言。叶文龙谈吐不俗、英俊潇洒,在心里,他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以目前的状况,不要说父亲,他对自己也很不满意。如今,他对这个行业已失去了兴趣,一想到要修一辈子粪桶,心里更是沮丧到了极点,可他又不能说出来。他晓得,父亲虽然严厉,但非常爱他,他不忍伤他的心。福安猜测,今天的决定可能会遭到父亲的反对,但机会难得,他不想就此失去。他对自己说,一个做父亲的人,难道不该自己拿主意吗?
正想着,只听文龙道:“走,去望潮楼,我们边吃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