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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脸都阴沉着。
钟可秀一下子憔悴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更深,眼球更浑浊。
李世績朝一高冠道士说道:“草鞋道长可知此人什么来头?”
那草鞋道长乃是龙虎山缱绻宫的高手,青须白面,一手快拂尘、镬耶剑在江湖上罕有其敌。另外李世績邀来的高手,还有山西空手主人叶圩,华山梅雨坡、琴庄耿书云、罗浮山神秀谷谷主蓝药仙。这几人俱是成名多年,因为李世績的面子才来保护钟可秀。
草鞋道人说道:“花展叶是近年来江湖上冒出的一个用剑高手,据说是武夷山孙剑客的徒弟。”
李世績没听说过什么孙剑客,草鞋道长便为他讲解起来。原来这孙剑客乃是南梁大将军孙锦风,为著名隐士孙登的后代,南梁灭亡,孙锦风逃入武夷山,潜修武学,创出酴醾剑法,稍有江湖阅历的人,不会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梅雨坡道:“若真是孙锦风的徒弟,这事就难办了。”
叶圩冷然道:“即便真是孙剑客高足那也算不了什么,他毕竟不是孙锦风,虎父犬子嘛,哈哈,哈哈。”看了眼钟可秀,钟可秀羞愧无地。
李世績哼道:“饶是他有通天本领,我也教他来得去不得。”
蓝药仙、耿书云笑而不语。
草鞋道人耳力极好,突然嘘了一声,众人立刻屏住呼吸,花展叶的声音传来:“诸位久候,花某来了!”
叶圩道:“大胆狂徒!”
花展叶一剑破窗,叶圩的衣袖便断了半截,众人大惊。草鞋道人一人当先,另几人护住李世績和钟可秀。花展叶葛衣长剑,神色悲狠。
李世績道:“花壮士,你和钟可秀的恩怨我已尽知,但钟大人已经知错,你何不大人大量?”
花展叶讥讽道:“英国公说得好话!倘若我杀了你父母,你又能大人大量么?”
李世績道:“这……”吃了个噎,说不下去。
叶圩惊魂甫定,道:“不管如何,今儿有我们在你休得放肆!”
花展叶哈哈大笑,梅雨坡道:“好个狂徒!”
花展叶目光射向钟可秀,钟可秀强压丧子之痛,头也不敢抬,花展叶越看越怒,道:“你们最好少管闲事。”
叶圩适才吃了亏,心里记恨,道:“我来教训你!”
身形一纵,朝花展叶劈掌砍去。草鞋道人摇摇头,蓝药仙、耿书云看也不看他,其余人均露关切。
花展叶不屑地一闪身,叶圩扑了个空。众人知道此人心胸狭窄,都没敢出声。叶圩却觉得奇耻大辱,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竟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手上栽跟头,是可忍孰不可忍,手捻一诀,再攻花展叶。
花展叶道:“你这厮也可算不要脸了,我就单手与你对打。”“叮”地一声,他把手中长剑掷地,剑刃入地数寸,众人看得倒抽冷气,这小子比他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叶圩人称空手主人,擅长徒手搏击,只因此人爱出风头,好吹嘘,是以在山西名声极大,以讹传讹,叶圩竟可与世间一流高手比肩,李世績这等人物也不吝与之结交,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很有一手。
花展叶掌势雄浑,叶圩左支右绌,片刻功夫即气喘如牛了。花展叶大笑,掌势加快,连消带打,劈斩拂掠,叶圩软倒于漫天掌影之下,脸涨得通红。李世績面现怒色,草鞋道人几个面露鄙夷。花展叶一挥手,啪的一耳光落在叶圩脸上,叶圩什么也不管,夺门落荒而逃。
花展叶道:“钟可秀你必死无疑。”
蓝药仙理也不理花展叶,道:“耿兄,我等竟和此辈同处屋檐,真是可笑!”耿书云道:“我看我们得辜负英国公了!”李世績笑道:“二位贤兄,让叶圩这种无耻之徒混迹于此,是我有眼无珠,还请稍作停留。”
蓝药仙怒道:“留什么留!英国公,江湖事江湖了,谁叫这个钟可秀得罪的是江湖人?蓝某平生绝不做爪牙之为!”对方话已至此,李世績无话可说,看向耿书云,耿书云道:“英国公,在下理解你维护朋友的心情,但若钟大人果真做了不赦之事?哼哼……这不是鼠辈吗?”
二人起身齐道:“告辞了。”蓝药仙脚步如飞瞬间不见踪影,耿书云步履稳健,走到花展叶跟前时,道:“小兄弟,有仇不报非君子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花展叶点点头,目光再次射往钟可秀。
草鞋道人拂尘一舞,花展叶感到一股劲气冲来,往后退了一步。李世績心头暗喜,草鞋名不虚传,钟可秀哭丧着脸。花展叶听过草鞋快拂尘的大名,哪敢怠慢,收敛心神,气聚丹田,眼观鼻鼻观心,挽手擎回长剑。
草鞋道人道:“贫道来领教孙剑客高足的武功!”花展叶被叫破师门,惊愕不已,更不迟疑,长剑一偏一斜,草鞋道人拂尘凌厉,激斗了数十回合,胜败未现。
花展叶剑叠重影,草鞋道人道:“这是酴醾剑法么?”花展叶道:“正是,阁下就好生领教吧!”
一抹剑风刺起一声尖啸。草鞋道人大喝一声,噗的一声,拂尘卷住花展叶的长剑,二人僵持,比拼耐力。花展叶冷然一哼,左脚飞出,踢中草鞋道人的小腹,草鞋道人忍痛一避,这一避,拂尘力道锐减,花展叶长剑脱缠,乘胜追击,又杀草鞋道人命门。草鞋道人拂尘挥打,已是败逃模样。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都说是大开眼界了。斗得正酣,一声断喝:“住手!”钟可秀冲去战场,李世績一把没拉住。
草鞋道人衣袂凌乱,花展叶怒视钟可秀。
钟可秀似哭似笑地说道:“花壮士,我害死你父母,害得你流落江湖,你杀了我儿原是应该,这些年我无时不再惭悔,望求得原谅。”
花展叶道:“我父母若在世,绝不会原谅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
钟可秀咽了下唾沫,道:“我明白,我、明白。大错已经铸成,我唯有、溅血来偿!”谁都不及反应,钟可秀脖子上已划了一道深痕,鲜血汩汩,流淌不住,致命的匕首铛落地上,李世績大叫一声:“贤弟!”扶着钟可秀。钟可秀奄奄一息,嘴角尚有血渍,他断断续续地道:“英国公,我早年、铸成、恨事,理当有此下场,还请、你不要追究花壮士,不要追究他,全是我、全是我的错……”气息渐紧渐弱。
花展叶没想到钟可秀会有自戕之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他痛恨的大仇人,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命悬一线,他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酸楚。钟可秀看向他,喃喃道:“花、花壮士,你和你母亲很、很像!我曾经和你父母说,如果有个、有个女儿……就和你指腹为婚,呵呵呵呵,咳咳……”李世績虎目含泪,钟可秀撒手人寰。
草鞋道长一叹,走到李世績身前,道:“英国公,接下来如何?”李世績看看花展叶,道:“花壮士。”花展叶心潮起伏,道:“英国公但说无妨。”李世績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请你原谅我贤弟!”花展叶道:“唉,他、年轻时糊涂,也、不算、不算大恶……”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李世績道:“既如此,花壮士就请便吧。”花展叶怔然不动,李世績道:“怎么?”花展叶道:“我、我还是把他安葬了再走吧。”
许眉娘烧了桌菜,云天涯、于衔斗酒过三巡。“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云天涯叹息。于衔斗道:“坊间都传开了,花展叶为亲报仇,钟可秀血债血偿,然后恩怨尽释。”云天涯道:“这个花展叶也是了不起,还为钟可秀安葬。”
许眉娘笑道:“你们俩是否想认识花展叶?”
云天涯、于衔斗齐齐看她。她抿嘴一笑道:“听说花展叶和草鞋道人往北邙山论剑去了。”二人唯盼他朝有缘再会了。
这时,云天涯不禁想起虬髯客和李承训几人来,数年光景过去,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就在他这一番思绪电光火闪的瞬间,在遥远的扶余国,一个少年正拿着一把刀,意图做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