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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襄同看了这个女娃娃几秒,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丝毫没有收敛,尽显无疑。倾轧下来的时候,几乎要叫人承接不住。
但是贺明漓顶住了。
好在,须臾过后,沉静的视线终于移走。
在贺明漓的坚持下,他没有再强行要傅清聿跪,这个命令算是揭了过去。
贺明漓这才放下心,慢慢松开傅清聿的手。
无意间抬眸的时候,却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但也只是蜻蜓点水的对视,她都还来不及读懂他这个眼神的深意,他就已经转走。
她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汗。
贺明漓轻抿了下唇。
可他确实伤得很重,她刚才很担心傅襄同一气之下会再打他一顿。
他那些伤口哪里能经得起再加一倍的伤?
她甚至还想过,要是傅襄同非要揍,那她就拦住人,让他赶紧跑。
贺明漓觉得这世上简直没有比她还要仗义的人了。
不过她倒是没干过这种事。因为傅清聿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是模范型的小孩。只有他帮她遮掩过错的份,哪里用得上她去帮忙求情什么的。
她其实不算是多么完全乖巧的小孩,她很聪明,自然不可能对所有的规则和轨道都无条件服从去行走。
后来之所以一路顺风顺水,是因为她逐渐掌握住了他们的规则习惯,知道如何在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的基础上又不触犯到他们的规则。适应了那个轨道,一切就不会出差错,两方都能满意。
但在她刚来到黎城、对这些还不够了解与适应的时候,其实是出过问题的。
她记得那时受罚,被罚写大字,罚抄很多古文书籍。说是一能平心静气,静静她的性子,二能让她从中得到感化领悟。而这一罚就是一个寒假。
她有些郁闷,都快写蔫儿过去了。还好那时傅清聿好心地出现,帮她揽过了一部分。
因为要用毛笔书写,而他毛笔字好,还能轻而易举地模仿她的字迹,于她而言犹如神祇。其他人根本帮不了了,再想帮也没办法,他们没有他这本事。所以那个寒假,只有傅清聿救她于水火。
那时,贺明漓觉得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当时他们都还是孩童,何曾想过今日,她也会毅然决然地挡在他的身前,去做他的神祇。
傅襄同免了他跪,却免不了要他交代下这件事的具体因果。
贺修怀也没有再叫贺明漓和他站在一处,严肃叫她:“明漓。”
他沉着的面色,可见问题之大。
起码在贺明漓的印象里,他还没有这般严肃过。
目光从周遭略过,她也没有再犟,走去贺修怀的身旁。
傅襄同在和傅清聿说话,贺修怀则在和她说话。
很显然,双方都以为他们这是在胡闹,亦是不赞同。
“你和爸爸
生气可以(),还叫上清聿一起来和爸爸生气了是吗?”贺修怀肃声问着()_[((),眉心紧拧,“婚姻不是儿戏。你没有结婚,想去江城也随时可以去,想去哪里都可以。明漓,你已经长大了,爸爸跟你承诺,不会再限制你,妈妈那边,我会去说,你也不用担心。”
贺明漓原本微垂着头,不知道同他说什么,便只看着脚尖。
闻言,倏然抬眸,有些诧异。
“这些年是我们没做好,也是我们不对。至于江城那边,是你妈妈太偏执。”贺修怀叹口气,缓缓将陈年旧事都说出,“漓漓,当年找你找了太久,差点以为永远都找不到了,这件事也就成了她的一个心病。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一天,她欣喜若狂,可是孟家那边舍不得你,不想交换,提了两次拒绝,她急得哭了好几次,夜夜睡不着。后来我们好好地和孟家商量,好不容易才赢得他们谅解,求得他们点了头,这才造成妈妈对你严重的患得患失,导致了她的偏执。当然她偏执太过,对你造成了影响和伤害,是她不对,爸爸替她也跟你道个歉,好吗?我会好好和她说,我也跟你保证,她会努力去改的。”
贺修怀将他们之间矛盾的点一一说开。
做错的地方他不仅道歉,给出解释缘由,并且给予解决。没有逃避,没有包庇,而且一点一点顺下来,条理清晰、逻辑在线,不见半点混乱。
处理起问题不仅高效而且精准。
这样一番话下来,对人的说服力很高。
贺明漓并非木石,怎么会没有任何触动。她只是偏过了头,低声轻喃:“可是她没有珍惜呀。孟芷一来,她很高兴。她太贪心了,你们都太贪心了。”
“我很想孟爸爸和孟妈妈,我最近经常在想,当初是不是不换就好了?你们心疼孟芷,我爸妈也舍不得我……”
“明漓!”
贺修怀厉声打断,直接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眉心拧得很深,完全不接受她说出这样的话。
贺明漓呆了一下。
“你知道你这么说我会有多伤心吗?从你回来以后,我们用心规划着你要走的每一步,疼爱和在意都不是作假。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想到了孟爸爸和孟妈妈,但是你有想过我和妈妈吗?”贺修怀情绪罕见的有些失控,“比起孟芷,我们更在意的当然是你。他们舍不得你,我们又怎么能舍得?爸爸亲自把你带在身边一点点教习、培养,看着你一点一点地长大,你又要爸爸怎么松开这个手?”
“明漓,我们那么努力地找回你,你不能说这种话,叫爸爸妈妈伤心。”他的每个字都极其用力,溢满了对听见这句话时的不敢置信。“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去孟家,更不会非要将你换回。爸爸将你视若珍宝,你的每一步成长爸爸都小心翼翼。你可以和爸爸说,我们做错了,我会去反思,也会去改正,但是你不能说这句话,这个假设也不可能成立,不然就太残忍了,你知道吗?”
贺明漓咬紧了唇,方能咽下所有的情绪。
“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女儿,
() 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那时候你对我多陌生啊,是后来我一点点地亲近、疼爱,才和我熟起来的。从完全不认识我,到时常问奶奶说爸爸去哪里了,你知道爸爸用了多少努力吗?”他的声音里都藏纳着震痛。
贺明漓蹙起了眉。她听得也难过起来。
贺修怀走近两步,握上她的肩,“你那天说不要我们了,要搬出去,要断绝关系。可是爸爸已经不太能想象和你陌生起来会是什么样的了。”
习惯了她的熟稔依赖,再叫他回到最初,他又如何能接受。
她的心里听得抽疼,原先坚如磐石的排斥,此刻却也不由动摇了起来。
贺修怀叹一口气。这是他的女儿啊,视若珍宝,用心浇灌。哪有什么如果,即便重来一回,他也会执意去换。
他软了声道:“是爸爸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也没关注到你们之间的问题。你放心,我已经给孟芷找了外面的房子,她也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还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慢慢解决……不要再和我们生气了,回家来好不好?不要再提什么结不结婚,更不要提什么搬不搬出去,这次的事情就这样作罢……”
领了证也没什么,回头再去趟民政局就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很显然,他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这桩婚事当真的意思。只道她是赌气,只当他们是玩闹。
“贺叔——”傅清聿大步而来,将忙着打断他们的谈话。看起来,他大抵刚结束他父亲那边,就匆匆赶来了这里。
在贺修怀将她说动之际,在这场婚事可能真的要取消的边缘,他横插来阻止。
傅清聿直接走到她面前,以一个将她护在身后的架势,凛目同贺修怀道:“贺叔,可否单独借一步说话?”
他没要她应对,只自己担起这些问题。
贺修怀看向他,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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