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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文书,祝娘子挎着空了的竹篮匆匆回家。
还未进家门,就听见小婴儿声嘶力竭地哭声。
“莫非家里进了狼了?”祝娘子心下一紧,紧走几步。
推开柴门,看到房梁上的竹篓好端端的悬挂着,祝娘子心下稍安。
“乖,不哭,娘回来了,饿了吧?”祝娘子温柔地将大哭特哭的小婴儿从竹篓里抱起。
哎呀,怎么这么烫?
小婴儿浑身上下跟个火球似的。
顾不得多想,祝娘子翻出平时省吃俭用攒起来的铜钱,抱着小婴儿匆匆出门。
半道上正好遇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梁三媳妇。
“哟,祝娘子,你这着急慌忙地又要干啥去呀?”
“娃儿病了,我到镇子上找郎中给瞧瞧。”祝娘子脚步不停。
梁三媳妇斜眼一瞧,见小婴儿双目紧闭,似乎不大好,心中嘀咕:还真叫我婆婆给说准了,人背痣穷,刚到祝家就生病。
又暗自庆幸:幸好把这个穷神甩给了祝娘子。
“找啥郎中啊,咱这乡野人家养的娃娃,哪有那么金贵,熬点蒿草汤给她喝吧。”她扇着手帕,不关痛痒地说。
祝娘子却早已走远。
晚上,从地主家放牛归来的祝山奔跑着回家。
他的怀里抱着一葫芦新鲜牛乳。
昨天挤的牛乳少,小娃娃好像没喝饱,今天一定让小娃娃喝个够。
然而,飞跑的脚跃进门槛的瞬间,却凝滞了,一股浓烈的汤药的气息让他悬起了心。
难道是娘生病了?
以前娘生病的时候,他闻到过这样的汤药的味道。
他讨厌极了这种味道。
汤药的气味,是让他恐惧的气味。
那年,他五岁,娘病得很厉害,屋子里一直弥漫着这种味道,他每天都担心,担心娘会死。
因为他曾亲眼看见满屋子是汤药味道的李婆婆死了。
娘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没了娘,他可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好在,后来娘康复了。
“山,回来了?灶台上有汤饭,你快去吃。”祝娘子看见了进门发愣的祝山,招呼道。
她用铜勺给小娃喂汤药。
祝山轻轻走过来,站在一边看。
汤药喂进去,丝毫不起作用,反而烧得愈加厉害。
祝娘子用湿帕子轻轻擦干净小婴儿的嘴角,将小娃火烫的脸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柔声说:“小丫头,既然我现在抱着你,就说明咱俩前世有缘,你得活下来呀。”
小婴儿也闭着眼,嘴里发出呢喃之声,像是梦呓。
祝山拧开葫芦塞,将新鲜的牛乳递到小娃儿的鼻翼间。
牛乳的气息,如同一缕清甜的风,驱散了汤药的苦涩。
他希冀着小奶娃像昨天那样吸着鼻翼,张着嘴巴等待着投喂。
可小奶娃依然紧闭着双眼,对牛乳的气息没有任何感应。
祝娘子用棉花蘸了牛乳在小嘴巴上点了又点,小嘴巴似乎毫无知觉,更别说吮吸了。
见祝山担忧地望着小娃娃,祝娘子心疼不已,再次催促他去吃晚饭。
祝山却站着不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婴儿,眼底尽是担忧,那模样让祝娘子心酸。
她比谁都清楚,儿子多么希望有个伴儿。
“别怕,她没事的,会好起来的。”祝娘子安慰祝山,也是安慰自己。
可是,小奶娃并没有好起来,她一连烧了七日。
七天时间,祝娘子抱着她瞧遍了双凤镇所有的郎中,直到把所有的铜钱花完,小娃娃的烧还是没退。
祝娘子决定去八十里外的京城找郎中看看。
可去京城,车马钱,求诊钱,都没着落。
想来想去,祝娘子决定去找梁三媳妇借贷。
庄子上,能拿出钱的,只有梁三媳妇。
可梁三媳妇听说祝娘子要带小婴儿上京城看病,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说祝娘子,发烧的是你吧?上京城给这小娃娃看病?你是烧糊涂了吧?”
祝娘子担心她不借钱,说:“梁三娘,你若是担心我还不上钱,我回来卖身为奴,给你做苦力还债。”
在绿萝村,她是外来户,没有田地,想要找地主抵押借钱都不能。
“祝娘子,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娃娃,卖身为奴!”梁三媳妇看傻子似的看着祝娘子。
“不是不相干,我总感觉她和山有缘。”
“是挺有缘的,但缘也有善缘孽缘,假如是孽缘呢?你想,她一出生,你儿子就成了哑巴。你刚收养了她,你辛苦攒的铜钱就花没了,很明显她就是个讨债的呢。祝娘子,我佩服你心地善良,也不是不借给你钱,是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养一个娃娃,可不是养一个猫狗那么简单的,往后的路还长,这次你卖身为奴救活了她,下次呢,下次你卖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