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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
贾家狩猎围场内。
十岁的祝山被倒吊在一棵大槐树下。
不知是因为倒吊还是因为烈日的炙烤，他的整个脸通红如烤虾，大颗的汗滴从他的脸颊滴落在尘土里，好像那儿挂的是个人形的滴漏。
所幸绿珠和祝娘子来得及时，再晚一点，祝山不被吊死也会被晒死。
看到这一幕，祝娘子差点没疼晕过去，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起了儿子的脑袋，不让儿子那么难受。
尽管很难受，但祝山还是咧着嘴笑。
他不想让娘心里难受。
但祝娘子已经哭了。
她努力地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儿子的身体。
“祝娘子，你来得正好，你儿子今天旷工，牛都饿死了，你儿子十条命也抵不了我一头牛，你说怎么办？”贾夫人笑盈盈地坐在凉伞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祝娘子转身给贾夫人跪下。
灼热的石板地面让她的膝盖一阵刺痛。
“夫人，我今天早晨给牛管家说了，说祝山马上要上学了，不能来放牛了，让他转告夫人的。”
“牛多，有这回事吗？”贾夫人问。
牛多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回禀夫人，我今天根本没见过祝娘子。”
贾夫人登时沉了脸：“大胆祝氏，你当我贾家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祝娘子苍白了脸，哀求牛多：“牛管家，您说话得讲良心啊，我们娘儿仨今早来府上就是要禀报夫人这事的，可刚到大门口，你就拦住让山儿去放牛，我跟你说了要见夫人，你说什么事告诉你就行，说你会转告夫人，让我们别打扰夫人。我把祝山不妨牛的话跟您说了，还给了您六十个辛苦钱呢。”
“六十个辛苦钱？”牛多呵呵笑，好像祝娘子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羊多嘲讽起来：“祝娘子，你当牛多是小娃娃呢？他会要你的六十个钱？我们念萱小姐随便赏人，都是一百吊，谁稀罕你的六十个钱？”
祝娘子无言以对。
六十个铜钱对大户人家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但对她来说，却是她和祝山绿珠三个人半年的买米钱。
牛多或许看不上她的六十个钱，但他也确实收下了她的钱啊。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头顶传来贾夫人冷酷的声音：“祝娘子，祝山原是雇工，不来不开工钱就是，可他也不该不声不响地就不来放牛，现在，他饿死了我家的牛……”
“一天时间也不至于把牛饿死呀。”祝娘子试图和贾夫人讲道理。
“我说饿死了就饿死了！”贾夫人厉喝，“你难道有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
祝娘子明白人轻言微，跪着说：“夫人，不管怎样，您能不能先把祝山放下来？”
“不能！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说。”
“把祝山和绿珠都送到我们府上，他饿死了我家牛，他的一条命命就是我贾家的！至于小丫头，她是吃我家牛乳长大的，我家牛就是她娘，我家牛的娃，自然是我家的！”
祝娘子一听，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若让祝山给贾家当奴仆，那还有活路？
贾家每年打死饿死的小奴仆数不胜数。
“夫人，祝山小孩子也不会做什么，让我来府上帮工，我什么活计都会做。”她连忙说。
“好，你来也行。”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贾地主说。
“嗯？！”贾夫人一个眼风扫过去。
贾地主立马讪笑着说：“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贾地主是出了名的怕老婆。
这是他们贾家的家风，从上到下，没有不怕老婆的。
贾夫人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贾地主，转而看向祝娘子：“你要是识相就快点同意，免得你儿子再受活罪！”
祝娘子看一眼受苦的儿子，终是不忍，只得点头。
贾夫人这才命人将祝山放下来。
祝娘子将儿子抱在了怀中，哭道：“山，我可怜的孩子……”
祝山擦了擦祝娘子的眼泪，露出了一个憨笑。
“好了，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贾夫人说。
祝娘子瞧瞧祝山，再瞧瞧绿珠，心如刀绞，万般不舍。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士族的话就是律法。
庶民没有一点发言权。
好端端的俩孩子眨眼睛成了两个小奴仆。
“夫人，让俩孩子回家，我再给他们做顿晚饭好不好？”她跪着哀求贾夫人。
“嗯？做晚饭？难道我家里没有晚饭吗？”贾夫人笑眯眯地问。
那笑容里，隐藏着杀机。
牛多过来推搡祝娘子：“夫人家里，下人的饭菜都比你家里的好，你说这话就是打夫人的脸！还不快回去，小心夫人不高兴罚你！”
祝娘子又抱抱绿珠，贴着她软软的脸颊说：“山儿就拜托你了。”
大概她觉得绿珠一定比祝山有生存能力。
所以才把十岁的男孩托付给三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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