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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差不多，盛无隅看了看时间，便笑着起了身：“家里还有点事，我就不久留了，大家慢慢用，失陪了。”
众人都连忙起身要相送，盛无隅示意不必送：“不必了，也没喝酒，小施替我多陪陪两位老师和若拙，我先告辞。”
沈歌仍然站了起来笑道：“我送盛董出去，顺便有点事儿和你说说。”
盛无隅含笑点头，伸手请她先走，倒是风度翩翩，沈歌看他面容英俊，气质比之在学校时，更多了几分商场历练出来的矜贵沉稳，心里微动，垂着睫毛往前先走去电梯，心里斟酌着词句。
酒楼外走一走，远处已经是漆黑的夜色，乡镇人家睡得早，已经颇为安静，水泥路上只有他们两人走路的声音。
略微走了几步，盛无隅便站着笑道：“车子就停在路边，那里黑，你一个女士实在不方便，还是不劳烦你送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歌站着，有些委婉道：“请您替我转达对禤先生的歉意……虽然其实我也没明白我那天如何冒犯了他，但是想必是我心里有些为你不平，他看出来了。”
盛无隅道：“不必的，他不在意的。”
沈歌梗了梗，她原本以为盛无隅会问她不平什么，又或者会说问那风和她说了什么，结果他只是平平淡淡一句话终结了话题。外交学院的高材生，当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他显然并不好奇也不在意那些。
她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我记得你曾经多么的专注，想要在外交事业上一展抱负，你是那么认真和投入，以至于我们觉得和你说别的什么，都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当你出事的噩耗传来，我们也都十分为你扼腕。”
盛无隅站定在那里，神色淡淡：“都过去了。”
沈歌忍不住低下眼神，看了眼他站得笔直的腿：“如今你双腿恢复了，为何不继续你的外交生涯呢？毕竟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你当初创办萤火科技，为的却是寻找治愈你的腿的方法，如今你恢复得很好，为何不能继续继续你的抱负呢？”
盛无隅想了下，嘴角忽然露出了个笑容，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反问沈歌：“沈学妹呢？你又为什么放弃了外交生涯，转回静海任教呢？”
沈歌微微语塞，盛无隅道：“外交官这个工作，只是看着风光，其实非常清贫寒素，薪水有限，纪律严明，外派的不一定是什么富裕和平的国家，风险大，工作压力大且不为人知，常年在国外，孤独、疲惫、焦虑，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低沉，却又带着奇特的韵律，令人听着只觉得安慰、共鸣。
沈歌听他说着，仿佛说到了自己心里一般，鼻子微微一酸：“是的……我……屈服了，正因为我没有能坚持下去，因此，我为学长感觉到遗憾……毕竟您不需要为生活担忧，明明可以走得更好，更稳，走到那顶峰之上，你却放弃了。”
“菜地，农庄，商量晚上吃什么，和一个男人过日子，那不是昔日意气风发，一心只望着顶峰的那个神一样的学长，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一种神堕……”
沈歌微微吸了吸鼻子，忽然没忍住情绪，哭了：“我屈服了，我害怕了，我没承受住压力，我害怕会在辗转的小国中蹉跎了岁月，浪费了人生，同学们留在国内别的行业的，都风生水起，连你也放弃了，回到了国内，过起了所谓的田园生活。我也没有了理想，我服从了父母的建议，回了静海，找了一份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只为了这个职业安稳，高薪，能留在静海这个大都市。”
她的泪水一串一串地滴了下来，哽咽难言。
盛无隅只是静静听着，没说什么。
沈歌哭了好一会儿，才狼狈地控制住了情绪，擦着眼泪，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只是那天看到禤先生，我仿佛看到了你不得不放弃了最爱的事业，我不免带上了情绪，觉得你是不得已的放弃，他是在你低谷中选择的慰藉，却不足以陪伴你重新攀登高峰。”
“但是我并没有说出来，禤先生他大概……大概能感觉到……”沈歌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但她觉得盛无隅应该明白，他身旁应该选择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志向和抱负，能够和他并肩而行的人。
她的心微微发热，如果是自己在那个位置上，要么他们可以夫妻双双重返外交岗位，在更重要，更瞩目的位置取得更耀眼的光芒，如果不回外交岗位也行，只专心经营萤火科技，以她的才能和人脉，也能替他撑起半边天，创下一番家业。
盛无隅道：“他比一般人更敏感和共情，也因此他成为了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我当时情况很差，已经在开始考虑结束生命了，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生命没有了任何意义，是他给我带来了新的生命意义。”
沈歌怔住了，盛无隅看向她，微微含笑：“沈歌同学，希望你能明白，人生的意义不仅仅只是在某个事业上取得什么成就，又或者只是为了权势、名声等等别的什么东西，你其实可以享受这个过程。不要太过懊悔自己放弃的东西，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接受事实，并且尝试着换一个角度去看世界。”
“另外，”盛无隅微微向她点头致意：“其实你得想清楚，你是为了名和利这些东西选择了外交事业，又因为外交事业不能给你带来这些而放弃了，那么……就算你和我一样，不会因为物质问题困扰，也会因为别的东西而放弃的，所以没什么好懊悔，也没必要对我寄予不切实际的期望和重托。”
“无论是外交官盛无隅，还是萤火科技董事长盛无隅，都并不能满足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无论是在外交岗位上，还是创办萤火科技，追求的从来就不是名和利，而是一种极致的精神追求。”
“人生每一个阶段，都需要尽兴而为，我的确曾经在某些领域专注过，投入过，但我现在，只想经营我的生活，享受我的人生，我很爱禤晓冬先生，也决心与他共度余生，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遇到了爱情，并且追求爱情最极致的样子，大概就是我目前的精神追求。”
他挥了挥手：“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走入了浓厚的夜色中，很快车的发动机响起，车子驶入了夜色，往那半山农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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