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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柳满面泪痕，腮含桃晕，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是细作也好，强盗也罢，今生我也只跟定了你……”
小栓子一阵激动，忘情的握紧阿柳的手，喃喃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阿柳关上门，坐回小栓子身边，轻言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做一辈子细作么？”
小栓子心里一痛，摇摇头，默然移时，无奈说道：
“若能平安做一辈子细作，也未尝不是幸事，怕只怕在不知哪时便没了性命。其实，如此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更痛快！”
阿柳道：“既然如此，怎么不趁早罢手呢？”
小栓子叹息一声，说道：“谈何容易！若能回头，早在与你相识之初，我便罢手了。”
阿柳见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整个就是敷衍塞责，不免心里有气，忿然道：
“说做一辈子细作你摇头，不做你又说不行，你究竟想要怎样？”
一句话惊得小栓子霍然抬头，阿柳怒目圆睁，小栓子不敢对视，迅速垂下头去。
阿柳登时感到不忍，温言说道：“栓子，我有个法子，你愿意听么？”
小栓子将信将疑，望着阿柳。
阿柳牙缝里迸出一个字：“逃！”
小栓子瞬间燃起一股希望，但立时又消沉下去，说道：
“天下虽大，却难有我栓子的容身之地。不管逃到哪里，端王府的人终究不会放过我的。
“你想，我对他们的勾当一清二楚，我一出逃，他们能心安么？何况，端王对我恩重如山，如此甩手而去，有负人之嫌。栓子虽不才，却不敢做那背信弃义、猪狗不如之徒。”
阿柳气极反笑，道：“好个全忠全义之人，只怕你心里所想，未必如此吧？”
小栓子愕然，道：“我想甚么？”
阿柳冷笑：“端王不是许了你泼天富贵么？”
小栓子面色煞白，百口莫辩。
不错，端王是许了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他当初也是为此而来。适才所说“恩重如山”，未免言有过之。
事实上，恩是有恩，却是小恩小惠。这几年端王接济了他家人，让他老父、老母过得还算滋润罢了。
但就是些许恩惠，小栓子却看得极大，暗暗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端王。
只是当与阿柳相恋，小栓子却完全摈弃了憧憬中的富贵荣华。
此刻，阿柳提起此节，小栓子心里委实难受。
瞧着阿柳讥刺的目光，小栓子又气又急，无奈说道：
“为了你，甚么富贵我都已然弃了。信与不信，不争此一时，我的心意，日后你便知晓。”
阿柳心里一阵感动，又不无担忧的说道：“难道你要一条道走到黑么？”
小栓子道：“受人之恩，报人以事，世道公然，这亦是没话好说。”
阿柳眼角迸出泪花，无助的摇摇头，伏在床头失声痛哭。
小栓子抚摸阿柳的头，说道：“待我办成此事，你我便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生一群孩子，过我们的小日子，成么？”
“若办不成呢？”阿柳止住哭泣，昂头问道。
默然半晌，小栓子颤声说道：
“不成便是身首异处了……咱们……来生再续孽缘吧！”
说罢，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阿柳“哇”的一声，哭得更是伤心欲绝。
阿柳迷迷登登回到自己住处，回想一晚发生的情事，真是如入梦魇，让她惊怒交集，忧心似焚。
阿柳在屋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一时百计莫出，踌躇无措。
“栓子陷入两王夺嫡漩涡，命悬一线。若在理王府失手，自是了无生路；即便事成，端王将来登极，为灭口计，岂有不杀之理？左右都是个死，不知栓子所为何来，真是糊涂至极啊……”
阿柳暗暗责备小栓子一通，又心道：
“栓子是细作，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如此这般自怨自艾，于事又有何益？与其栓子坐以待毙，不如我助他一臂之力，兴许事情还有一线之明。纵然以我性命，换取栓子平安，亦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阿柳不禁粉腮微红。
“……谁叫阿柳爱他、怜他，誓言今生今世，非他莫嫁呢？”
阿柳握紧拳头，使劲扬了扬，自言自语道：
“嗯！就这么着！他活我便活，他死我亦不能独生！”
纷乱烦闷的心情，最终因理出了头绪，刹时变得霍然开朗。
适才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弛开来。她笑了笑，脚下亦是轻快无比，踱着踱着，不禁轻轻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