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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半个时辰不到,一百多骑手军士呼啸追到。
见四下散落残缺兵刃,倒毙侍卫血迹未干,料是恶战不久。
几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侍卫,也无暇去施救,循着前方马蹄印,风驰电掣般追去。
追至天色向黑,可巧当夜月暗星稀,因仓促追行,也未携带火把此刻蹄印已是再也分辨不出。
周遭黑灯瞎火,阖无人家,众骑手便成了无头苍蝇,寸步难行。
无奈只好拨转马头,打道回府。
缓缓行至适才恶战处,就地掩埋了殉职侍卫,几个伤兵带回王府疗救。
借着微弱的星光,杜蓝二人打马狂奔,不觉时至中夜。
此时饥肠辘辘,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似的。
眼见远方天地交合处,隐隐浮现一点火光。想是必有人家,二人登时倍感欣喜。
杜月生加紧催马奔驰,随着渐行渐近,光点越来越大,最后竟是一个灯火辉煌的集镇,赫然出现在眼前!
镇子虽小,却与一般无二。
酒肆、茶楼、绸庄、肉铺、生药铺子,一应尽有,却是夜深俱已打烊,只那客栈门前仍是灯火通明。
各家揽客伙计或坐或立,打哈欠的,迷瞌睡的,伸胳膊蹬腿的,各样形态都有,都为候着一两个夜行旅人的生意苦苦打熬。
也是那马跑得实在太快,待众伙计听到马蹄声,杜蓝二人已是嘎然而至。
店伙计们一跃而起,挑着西瓜灯,一窝蜂围了上去,嘘寒问暖,极力巴结。
杜月生跃下马,说道:“你们先别吵,容我问几句——此时谁家店里有热饭热菜?”
众伙计异口同声道:“咱店有!”
杜月生又问:“可有热水?”
众人同答:“有!”
杜月生再问:“可有热炕头?”
众人亦是雷轰般答道:“有!”
杜月生望向蓝春茗,征求她的意见。
蓝春茗会意,看众伙计殷勤巴结的可怜样儿,倒十分为难,不挑谁都觉得过意不去。
因脚伤还坐在马上,居高看见圈子外围,一个身材矮小的伙计,正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向里张望,不由心生怜悯,冲他问道:
“那个伙计,刚才这位哥子问的,你家客栈都有么?”
那矮伙计不意会点到自己,忽的一怔,立马回过神来,忙道:“尽有,尽有!”
蓝春茗见他挑的西瓜灯上贴着“高朋”二字,微微一笑,道:“就住你店吧!”
众伙计见此大感失望,哄地散了。
矮伙计牵过马,这时口若悬河起来,道:“适才这位哥子问的,恕小的直言,其实跟没问一样。但凡客官问要甚么,伙计没敢说个没有的。
“即便真的没有现成的,那也先把客官拉到店里,好言抚慰,受几句骂也无妨,加紧备来也就是了。难不成行李都安置好了,还另找客栈么?”
说罢,嘻嘻一笑。
蓝春茗恍然,道:“原来如此!把你们这行的规矩都告诉了我们,你不怕拆台么?”
矮伙计道:“瞧客官你是个好人,忍不住便对你说了,没来由就拆了我们台的——其实咱是百年老店,断然不敢欺客的。”
说着,努努嘴,接着道:“我说的是那些个野鸡客栈,尽没规矩。”
蓝春茗呵呵一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也是存了个‘损人利己’的心思——其实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只吃亏在个矮上。”
那矮伙计自失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就吃亏了。好比遇到你这般心肠好的客官,怜小惜弱,多半便选咱店住了。这叫因祸得福,以退为进。”
一席话既有逢迎,又是诙谐,说得蓝春茗抿嘴一笑。
矮伙计攀着蓝春茗一路瞎扯,杜月生却四下警睇,但觉并无异状,稍感驰然。
杜月生要了两间客房。
矮伙计初始以为,杜蓝二人是一对少年夫妻,此时见要分房而寝,那猢狲伶俐过头,登时闪过一念:怕是学着太祖皇帝,千里送京娘吧!
当下心里一笑,搀了蓝春茗进房。
筛茶倒水,生火热炕,招呼厨房上饭上菜,手勤嘴甜,直是十二分的温存体贴,倒是像极了八哥儿。
回思往事,蓝春茗不禁泪水盈眶,忙一转身,悄悄凭袖拭了去。
待一应安排妥当,矮伙计方才退出,径自回到刚刚迎客的地方,等候下一拨客人。
不消半袋烟工夫,三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辚辚驶来,七八个汉子走在马车两旁,看似镖局押镖一般。
一见来了大生意,众伙计眼睛一亮,立马拥了上去。
那矮伙计自是不甘落后,拼命钻刺,无奈体小身薄,眼见是钻进去了,不意被人屁股一撅,又被拱了出来。
众伙计七嘴八舌刚一开口,领头的那黑衣镖头不耐烦吼道:“他娘的都别吵,就住’高朋’——滚开!”
大伙儿一惊,忙散开了。
稍后又来一拨赶脚的,也是径直住进高朋客栈。众伙计面面相觑,百思不解,不知谁嘟哝了一句:
“今儿他高朋客栈怕是中邪了么?半夜三更,一连几拨人都直奔那去,怪哉怪哉!”
一个伙计揶揄接道:“你不知他‘高朋’今晚要开武林大会?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众人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