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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香打起软帘，几位上了年纪的族中老妇自西屋穿门过来。
而方才低斥裴隽的，正是西街永宁伯府的太夫人马氏，按照辈分，已故老侯爷还要尊称一声堂祖母。
永宁伯府属于裴氏一族的旁支，因往上两代争气，得了个伯爵，在族中除安平侯这一脉外，就属他家地位最高。
不过时至今日，子孙不肖，门庭也渐渐地衰落了。
“好孩子你莫哭。”马氏安抚谢庾，见她哭得凄惨，愈发动气。
“今日有我们几个老太婆给你做主，看哪个不要脸的敢欺负你。”
边上的老妇扫裴隽一眼，冷声道：“好好儿的一个青年才俊，竟让狐媚子迷了眼，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勾当来，传出去还怕咱们裴家不够丢脸？”
伏婉婉是怎么进的侯府，她们都有耳闻，因此都不大瞧得起她。
另一个老妇道：“放着清清白白的正妻不知道疼，终日就与狐媚子搅和在一起了，你母亲怎么也不管管？”
大周宗族内部都讲究一个长幼有序，尊老敬长，尤其是对待年过半百的老人，须得格外恭敬小心，否则落个不孝的罪名，莫说在族里会遭到指责，就是仕途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因此，裴隽虽然身份地位高，却也不敢再这些老妇面前甩脸色，被骂了也只有老老实实忍着的份。
不过伏婉婉并不管这套，“几位长辈不明内情，就不要乱说，而且这是侯府的家事，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婉婉！不得无礼！”裴隽连忙喝止她，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伏婉婉见状只得捣住嘴，委屈地抹眼泪。
这几个老太婆都骂她狐媚子了，还要什么礼？平日里说着爱她，关键时候还不是向着他们裴家自己人？
裴隽作揖赔罪：“婉婉今日身上不大好，脑子病糊涂了，有冒犯之处，还请几位长辈见谅，改日隽儿定带她上门请罪。”
“可不敢当，”马氏一记眼刀子剜在伏婉婉身上，“我们几个老太婆何敢劳动婉姨娘？回头该四处去哭诉，说我们以大欺小，亏待她了。”
伏婉婉泪汪汪看向裴隽，见他并没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也就不敢做声，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这时候黄氏也匆匆赶了来。
她前脚进门，听见谢庾带着哭腔道：“多谢几位太婆为我说话，不过这侯府我是待不下去了的，一会儿我就命丫头们收拾行李，回国公府去。”
黄氏连忙笑着上前劝阻：“庾儿这是说傻话呢，夫妻间哪有没个吵闹磕绊的？吵了几句就要回娘家，岂不令外人笑话？”
谢庾吸了吸鼻子，坚决道：“我不是要回娘家，而是要与裴隽和离。”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就炸开了锅。
方才为谢庾撑腰的老妇们也逐渐变色。
裴隽冷声道：“世上哪有女人提和离的？你不嫌丢脸，谢家还嫌。”
“怎么没有？”谢庾哭得两眼红红，说话也带了鼻音，“前朝的元明皇后不就和离成了？她离的还是皇帝呢。”
“至于丢不丢脸，不劳你为我谢家操心。”
吕妈妈在旁说：“我家老爷虽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官儿，可要告谁一个宠妾灭妻，为女儿讨还公道，还是能的。”
裴隽一口噎住，登时面沉如水。
定国公跟这个女儿不亲，但若是闹大，事关谢家体面，他绝不会袖手不理。
谢庾嫁过来半年，温婉守礼，从来也没什么气性，今日怎么突然发起难来了？
“和离的话岂能随便出口的？庾儿，你再胡闹，我可要不高兴了。”黄氏板着脸定定地看着谢庾。
马氏也反过来劝：“前朝毕竟是前朝，那元明皇后是个妖后，她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不足为奇，你可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不能步她的后尘。”
其他的老妇也连声附和，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侯爷非但把掌家之权给了婉姐姐，放纵她逼我搬出抱春园，连我的嫁妆也一并扣了，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正妻，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下不去的。”
谢庾靠在吕妈妈身上，埋起脸抽抽搭搭地哭，身子还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格外凄惨。
马氏等人一听，朝裴隽投去错愕的眼神。
古往今来不论谁家，丈夫强占妻子的嫁妆，那都是极为丢脸的事情，传出去要被人耻笑的。
黄氏没料到谢庾会当众这样给自己儿子下面子，当即气绿了一张脸。
“那是跟你借的，日后会还，隽儿也是，怎么也不说清楚？”
裴隽把剑眉一拧，极不情愿地道了句：“是我疏忽。”
当初他为了接一桩肥差，急着去打点官场，因见谢庾的嫁妆里有不少好东西，就挪去用了。
事后他没来向谢庾交代，谢庾也没问。
还以为她不在乎呢，不成想竟在这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