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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开口说了几句日语,声音异常沙哑,就是俗话说的那种破锣嗓子。周易能听的出来,翻译过来就是:我把你们带进去,到时候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周易和周言也不废话,因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许致远。
一辆挂着太阳旗载着几个日本人的小车行驶在郊区的路上。前面有路障,几块石头横在路上拦住了去路,开车的日本人骂了一句:“八嘎!”就停车打开车门下车搬运石头。车上的几个日本人掏出手枪,警觉地四下注视着。
一声枪响,搬运石头的日本司机中弹身亡,这个日本人刚倒地,紧接着就是第二声枪响,车胎被打爆了,车上的几个日本人哇啦哇啦地骂出一阵鸟语,他们知道这下基本上就算完蛋了,除非有外援,这时候就在路旁边的一个高坡后面,露出了一挺迫击炮,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这辆车,车门很快打开,里面先伸出一个小白旗,这是在宣告投降,那挺迫击炮仍然对着他们,然后从里面扔出了几把手枪,但迫机炮仍然对着他们,再然后又扔出了几把匕首;迫击炮终于缩了回去,几个日本人双手举过头顶走了下来。
车上的几个日本人别无选择,他们必须投降,不然会被迫击炮轰得灰飞烟灭。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土堆后面传出来,喊得是日语,命令他们转过身去。几个日本人一边转身一边面面相觑,劫持他们的人说日语?这是几个意思?这时候从土堆后面走出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小胡子。
三个小时以后,这辆车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万字会门外,车窗摇下一条缝,从里面递出通行证,守卫放行。车开进万字会,停在停车位上。车上的几个匆匆日本人下车,很快不见了影踪。
许致远被软禁在环境清幽的别院里,每日好吃好喝,无所事事,唯一的娱乐就是和南部下棋。南部每天都来别院,他再也不陪许致远喝酒吃饭,只和他喝茶下棋;此时许致远双手倒背,站在那棵桂花树前面,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和小胡子四目相对……
小胡子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日语,许致远表情骤变,迅速转身走进屋里,小胡子拿着一个包裹立即跟了进去。两人迅速来到卧室,小胡子麻利地打开包裹,包裹里是一套日本军服和易容装备,许致远脱掉身上的衣服,日本军服刚穿上上衣,院里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是南部的声音:“致远!我来找你喝茶了!”
屋里的两人顿时僵住。
南部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没有看到许致远,他有些奇怪,自从许致远被软禁,他每次来,许致远不是在院里的桂花树下面站着,就是坐在客厅对他横眉冷对。南部警觉地站了一会,突然从卧室方向传来了动静,他侧耳细听,那是一种轻微的有规律的响声,……南部就像看到猎物的猎手,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向卧室方向走去……
那动静断了一会,又响了起来,南部已经走到卧室的门外,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耳朵贴在了门上,里面传出床榻的响动并伴随女人呻吟的声音,南部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袭击了他,南部倒地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许致远的脸……
万字会的守卫奇怪地看着刚才刚开进去的小车又开了出来,但开出去是不查通行证的。
南部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觉得头痛欲裂。等意识清醒过来,他马上意识到许致远可能跑了。果然,南部只在别院的杂物间里发现了一个被堵嘴绑手的勤杂兵,那是周易和周言的杰作,小胡子一人进了别院,二人藏身在附近,看到南部进去以后,就潜入了别院,这是小胡子安排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死南部,毕竟南部目标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中国的土地上有千千万万的日本侵略者,杀死一个南部,还会有北部,西部,东部,虽然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杀了南部,但由此带来的腥风血雨不容小觑,特别是对还在江陵这块地盘上的周公馆,弊大于利,因为许致远是在周公馆被抓的,所以势必会被牵连,除非万不得已,没必要对南部下手。
所以南部得以在别院里安然无恙地醒来,但许致远已经插翅飞走了……而他之所以在自己的大本营被袭都没被发现,是因为他之前命令除了他派人过来,任何人平时都禁入别院,那个被缚的勤杂兵,是按南部吩咐来送下午茶糕点的。
那辆日本车开出去以后,很快就被弃在一个树林边上,几个人在车上迅速换了平民装束;来路不明,说日语的小胡子有着高超的易容术,他包裹里准备了足够的不同款式的人皮面具,三两下他们就又换了一张脸,几人下车,迅速按原定计划分散开来。很快,周公馆大门外来了两辆农用板车,车上都是生活物资,蔬菜,粮油,水果之类的,熟悉周公馆的人都知道每周都有郊区农民赶着驴车进城给周公馆运送生活物资,虽然押车的几个农民都大帽檐遮脸,但也没有引起附近监视周公馆的日本特务的疑心。
押车的四个农民把物资送进去以后,不久就出来了,对面的马路上游荡着几个日本特务,他们盯着这四个农民驾着驴车扬长而去,从身形,服装没有发现异样。与此同时,周言,周易和小胡子从周宅暗道一路护送许致远来到了郊外的白云寺。许致远带来的几个随从正在焦急等待,但许致远有命令,所以他们不能妄动。此地不宜久留,随身携带的东西一直处于随时就能拎包走人的状态,几人迅速整装,几分钟就处于可以出发的状态,他们需要先从水路离开。
农民装束的许致远重重地握了握周易的肩膀,又握了握周言的肩膀,无须语言,大敌当前,每个人都心怀沟壑。
“爸爸!”
许致远回头,刚才不见了人影的小胡子鬼魅般出现。
许致远刹那间动情:“婉儿!”
众目睽睽之下,小胡子扯掉头套,一把乌黑的秀发滑了下来,再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容,是许丽婉。
“爸爸!”
许丽婉眼里涌出泪花,许致远上前以魁梧的身躯紧紧拥抱了女儿。
周易,周言目睹这一幕,震惊得不知所以。
许丽婉,南部贞子,不是侵华日本将领南部镶吉的女儿?而是许致远的女儿?!
许致远从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的日本人的大本营万字会逃走这件事,让南部大为光火,本来以为把许致远软禁在万字会,把他投降的风声放出去,无论他降还是不降,都能达到动摇军心的效果。战争年代,情报先行,手里握着许致远,哪怕他油盐不进,都不影响南部的既定目标。
可是,许致远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眼皮底下插翅飞走了!许致远自己绝对做不到,一定是有人了帮助了他,甚至是里应外合。很快,那辆“肇事”车辆被治安巡逻在一个小树林边上找到了……
这辆车是山本的手下开出去的,车上四个日本人被埋的尸体被野狗拖了出来,都是额头中枪,一枪毙命,身体仅着内衣。
有人劫持了这辆车,换上他们的衣服,用他们的通行证进入万字会,救走了许致远。南部仔细回想他来到别院以后的情景,他被一种特殊的声音吸引,来到卧室门口,然后被许致远袭击,那个时候正是他们准备逃走的时候。很快,就有人把开车进来的有三个人的消息报告给了南部,根据对三个人体型相貌的描述,南部逐渐起疑。能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眼皮底下,把许致远救走的人,在江陵掰着指头都数不出几个……
南部立即命人把住院的老大周奇叫过来。周奇这几天一直在民生医院养伤,一听南部找他,心里还挺乐,以为自己从周公馆捉到许致远立了大功一件,以后可能更能得到南部的重用了。可没想到,等他到了万字会,看到的是南部铁青的脸。
周奇先前留了一手,并没有把周公馆有暗道的事报告给南部,究其原因周奇还是信不过日本人,那栋上百年的老宅是周家安身立命之所,那条直通郊外白云寺的暗道,在周奇看来,也是周家的逃生通道,如果让南部知道,周公馆有这条暗道,而且是周言从暗道把许致远带进来的,那么,南部就会把这条暗道纳入他的监管之下,那就切断了周公馆唯一外逃的途径。但周奇没供出这条暗道,也没供出周言,更多的是为他自己考量,而不是为整个周公馆,更不是为了保护周言。无论如何,周奇没把这条暗道暴露出来,才让许致远得以逃出去。
周奇一听许致远从万字会跑了,惊讶地合不拢嘴。他万万没有想到,许致远竟然能从南部眼皮底下逃走。
“周君,你到底是怎么抓获许致远的?”
周奇心里一惊:“旅长这是不信任我?”
“我只是奇怪,许致远的身形很容易辨认,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怎么进入周公馆的?”
“太君,这个问题我已经详细跟您汇报过了!许致远不是一般人,他肯定用了一些手段,我只是得到消息,说家里来了可疑人员,正好瓮中捉鳖了而已!说来也是幸运!但许致远不说,我也无能为力呀。”
“对方能把许致远救走,是经过了精心策划,他们知道特高课的行动,并进行了精准伏击,用车和衣服加通行证混进了万字会,放眼整个江陵,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
“太君,现在我们怎么办?许致远能混进来,想必这时候已经出城了。”
“出城了,也不是没办法,已经让人沿路堵截!总之绝对不能让许致远逃走!对于周公馆,到底是谁做了许致远的接应?他不可能自己就这么走进了周公馆!”
周奇眼珠一转:“太君,贞子小姐最近有没有来看过您?”
南部不动声色,但眼神有点暗淡。
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一条小舟渐行渐远,消失在烟雨蒙蒙之中。
岸边的几个人收回目光,周易和周言都看向许丽婉。
“如果不出我所料,周奇已经被叫到万字会了。”
此时的许丽婉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女声,但还是有点沙哑。周易知道,许丽婉是通过药物换声,但这会对声带造成严重损伤。他注视着许丽婉,眼神焦灼。许丽婉眼神躲闪了一下。
周言看在眼里,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能从暗道出来,说明暗道还是安全的。如果只是周奇,我有办法对付他。”
三个人不再多言,迅速从白云寺机关处进入暗道……
果不其然,三个时辰以后,当他们从周公馆机关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对着机关门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只剩一只耳朵,悠然品茶的周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