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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茫茫湖水 扁舟何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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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张百无甚至都不用说干什么,只是指了指身后,鲁鱼头就反应过来,像之前将金如玉强行拉上船一样,一手绕到脖子前面,扣住她的肩膀锁骨,一手抵住其后背腰间,将她抬船舱里,像是抬一尊佛。金如玉虽然不停地挣扎,却没法往前一点,更别说拿出画轴,说些什么威胁的话了。

但被鲁鱼头半押解似的推回船舱,身子被迫挺直,视线也只能看向远方,却在青蓝色的夜幕中,发现水面的月亮被划分开,一艘小船正从破碎的波光里,缓缓驶来,她的挣扎也收到成效,抬起一只手来,半弯曲胳膊指向张百无的身后:“船!有船来啦!”

张百无听见了摇橹的声音,但那并不真切,可能是浪花或者白鱼,也有可能是渔民家的小舟,趁夜色撒网,因此即便金如玉呼喊,他也没有在意,直到声音渐渐清晰,发觉自己脚下的小船摇晃一次,跟在自己身后的摇橹声也响,这才回头。

鲁鱼头的位置和金如玉差不多,比转过头的张百无更先看清船上的人,两人还是刚才的装扮,一个摇船一个立在前头,虽然是晚上,却还是出于习惯,一手遮眼远眺,却挡不住那渔家姑娘的靛蓝色头巾,不由地也用高喊做回应:“陆四妹!”

“停下!快停下!”

听到这个名字,金如玉知道事情可能有转机,大声叫唤既是让张百无停下,又是要吸引那艘小船的过来,还不忘甩开鲁鱼头因为发愣而无力的胳膊,嗔怪道:“让开!”

张百无停下了船,他看清来人,知道没有威胁,让出船尾一条路,好叫陆四妹跳过,他也想听听陆四妹是为何而来。但跳上船的陆四妹如同看不见张百无,径直从他身边路过,来到金如玉身旁,推开鲁鱼头,双手把她扶起来。

“阿姐!”

金如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陆四妹,略微有些湿润,脸上却浮现出开心的神情,这声叫唤是发自肺腑的。陆四妹看在眼里,她平时听惯了周围人的叫唤,甚至不少人年纪比她大,也这么叫她,已然把“阿姐”当作首领的代称,但今天却觉得自己真的当了别人的阿姐,稍有停顿,咽口唾沫湿润一下嗓子,长长得答应了一声:“妹妹,来啦!”

“你不是不来吗?”

张百无适时打断了姐妹相认的戏码,俯身将女看风抛来的缆绳绑在船尾。

“你们去送死,我能不来看热闹吗?”

陆四妹脸上酒酣已经褪去,但说话时仍然有些酒气和醉意,听起来很冲。她继续无视着侧身站在船尾的张百无,倒是瞪了鲁鱼头一眼,吓得后者退过半步,引得脚下晃荡,金如玉瞬间没能站住,跪倒在船舱里,捂住心口咳嗽几声,鲁鱼头又想下身去扶,但被一只手抢先搭在金如玉肩头,顺着看去,陆四妹对着他摇头。

“阿姐!你总算。。。总算来了!”

金如玉气还没有喘匀,但看见陆四妹,忍不住拉着她的胳膊,“你愿意帮我了!愿意去救朱妈的对不对?!”

张百无也将手里的橹交给了女看风,自己跳入船舱里,抢在陆四妹回答前说道:“别高兴的太早!她刚才可是说要看我们去送死的!换句话讲,她也不觉得回金家能干成什么。”

陆四妹没有立刻回答,伸手帮金如玉整理好贴在额头上的碎发,轻抚她的后颈,回头向女看风喊话:“往春在楼去!”

“你可想清楚了,你也不过就是两个人,和我们赌命也差不多!”

张百无眼中,陆四妹和金如玉几乎抱在一起,让他连说句重话,都不忍心。

“我说‘送死’的人是你!”

陆四妹对张百无没好气,“你肯定会把姑娘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去,可春在楼一个阁楼就有那么多玄机,其他像中庭正殿什么的还了得?不带着金家人,用地形和机关同那群人斗,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到底谁送死?”

“咱们,真的能赢?”

突如其来的希望,还被陆四妹委以重任,金如玉有些不适应,低头不敢和陆四妹对上眼睛。

“那要是不能赢,咱们就不去救朱妈了?奶奶的命,也就不问金阿三要回来了?”

陆四妹反问金如玉。

金如玉虽然知道陆四妹能来,九成把握是要帮他们,但之前的事情让她始终放心不下,怕仍然有变数,听到这句又担忧起来,低垂的眼睑瞪大一圈,手上不自觉用力将陆四妹拉得身子一震,抬头大声说道:“不行!奶奶!还有朱妈!一定要去!不管能不能赢的!因为。。。因为。。。”

陆四妹双臂被攥住,衣服都起皱了,但脸上还保持笑容,金如玉的目光难得没有逃避,她又怎么能移开自己的眼睛,不由也提高了嗓门,“话要说明白,不说明白可没人会帮你的。”

金如玉眼角已经闪烁起晶莹,牙齿紧咬,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眼眸转过陆四妹,她身后的张百无,以及已经绕到船舱里蹲下的鲁鱼头,还有摇船的女看风,最后重新汇聚在陆四妹的脸上,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凉气,却在她地肺腑里温热起来,“因为朱妈,奶奶。。。还有我,对,都是金家留下来看家的人!要撑住金家的门面!金家三代人攒下来的,可以毁了,败了,不能留给那些作孽的人!尤其是自己家里作孽的人!”

她没有自觉,说话前原本发抖的声音,此刻已经是痛痛快快,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不少,微蜷缩的身子都随着语调挺起,和半弯腰的陆四妹差不多高。

“春在楼能在太湖上立下来,到底有道理的。”

陆四妹的胳膊终于从金如玉松开的手指中抽出,轻抚在金如玉的头上,“有你今天这句话,金家老太太要是晓得,可高兴得不得了啦!”

金如玉感受头顶抚摸,觉得以前也有过,却又记不真切,她刚才说出了心里话,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听陆四妹说起奶奶,便强忍不住,残余的激动转为嚎啕大哭,扑倒在陆四妹怀里,紧贴着闷闷的喊道:“阿姐!”

陆四妹没有避开,双手绕过金如玉的肩膀和后背,将她搂住,轻抚她的背脊,帮她顺气,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正好能看见远处的湖水和星星,轻声说道:“太湖好大,太湖里的人啊,都小,哪怕漂着,也能过活!你是怎么活的,全凭你要什么。像阿姐我呢,就要钱,所以就当土匪,不管干什么,有钱就来,日子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但除了这些,要是还有所求,那就不一样啦!可以走出去,飞出去,不被太湖水困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就是跳过龙门啦!”

金如玉听不懂这绵柔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在这样的语气中渐渐缓和,冲陆四妹点头。

“所以你真的就来了两个人?”

船上四人,差不多能看见春在楼的灯火,也将将望到东方天际的鱼肚白,鲁鱼头和女看风轮班,摇了一路的船,手上的汗都快让他抓不住东西,全靠闲聊撑着,但听过陆四妹一路上说的,心下一惊,疲乏也就占了上风,撂下船橹瘫坐在地,不愿再动。

“回春在楼去,怎么样都是赌命!我能赌的也就是自己的命,总不能把手底下姐妹们都摆上来!”

陆四妹一路都站在船头,甚至没给白虎留位置,背对所有人,但如同脑后长眼,没回头就精准的指向女看风坐在的一边说,“你们等一会儿谁留在船上?帮我把她也带回去,要是我们中谁活下来了,以后老鼠山帮忙映衬着些。”

“你也是在太湖里寻求其他东西的人嘛!”

张百无坐在船尾又抽完一锅,开始擦枪。

“闭嘴!”

陆四妹的回应里没有多说一个字。

女看风则被夹在中间,不得已向两边摆手,一面向张百无赔笑道:“我家阿姐比不上张先生,就是太湖里给姐妹们图个安稳。”

一面又转向陆四妹嗔怪道:“阿姐你也是!什么叫‘带回去’!我跟你来就是帮你还有张先生他们的,连被打死的准备都做好了,怎么到你这里就要回去呢?再说了,咱们那帮姐妹哪个不是真心跟着阿姐的,都做好准备的,偏阿姐你寿头寿脑。。。”

女看风边说话,边冲陆四妹指指点点,还向那边走去,像在教训自己女儿似的,陆四妹身边的白虎都起身退让三分,其他人更是看得抿嘴。

“那边就是!往那里走!”

金如玉在船边探出身子,并不安分,突然指向春在楼幽暗的一侧,让所有人收起闲谈,各自回到位置俯下身,只有鲁鱼头站起,飞快的摇橹转舵,朝金如玉手指的方向过去。

“那边有个水道,是咱们家以前还有下人的时候,打水洗衣服用的,水道边的墙上有一扇小门,现在是封了,但毕竟是后来砌的,比起马头墙好对付多了!”

金如玉如数家珍,紧盯漆黑的墙根,好像和白虎一样,眼中有光。

“慢!”

张百无出声打断,顺手拉下站直拼命摇橹的鲁鱼头,看向右手侧灯火较旺的大门位置,一艘大船像小岛一样浮现,歇在距离码头几十米远处,船头的彩绘兽首,半面被照得通红,甲板上七根桅杆终于看清,船头两根最显眼,黑色的帆拉到半满,如异兽头上的犄角,在夏夜也兜住风,让大船上下晃动,巨兽也就冲着小船时而蛰伏,时而腾起,露出獠牙,触须和猩红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