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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武定温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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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磨成意气横,凝眸望远起涛声。青山故垒无人问,流水扁舟几客程。

今古恨,往来情,何须更话短长亭。江湖遍地风波恶,敢试威芒万丈锋。

“费冠英,曲池、天枢!”

“秦英豪,地仓、合谷!”

一个嘶哑的嗓子低声叫着,叫声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怒,语声从牙缝中蹦出来,似乎是千年万年永恒的诅咒,每一个字音上都涂着血和仇恨。

随着她的叫声,突突突突四声响,四道金光闪动,四枚金钱镖连珠发出,射向两块木牌。

这两块木牌的正面反面都绘着同样的全身人形,一块绘的是个高大瘦削的大汉,旁边写着“费冠英”三个字;另一块绘的是个威猛粗豪的男子,旁边写着“秦英豪”三个字。人形上清楚注明人体周身穴道,木牌下接有木柄,两个身手矫健的壮汉各持一牌,在演武厅中快步奔走。

大厅东北角一张椅子中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白发老妪,口中喊着费冠英、秦英豪及人体穴道的名称。一个二十来岁的英俊青年劲装结束,腰间的小包里带着十几枚金钱镖,听得那老妪喊出穴道名称,他右手急扬,一道金光射出,钉向木牌。两个持牌的壮汉头上都带着钢丝面罩,身上穿了厚棉袄,外面还罩着一件牛皮背心,手戴皮手套,唯恐那青年失了准头,金钱镖招呼到他们身上。两人蹿高伏低,摇摆木牌,要让他不易打中。

大厅外的窗口,伏着一个少女、一个青年汉子,各自在窗户口往里窥视。两人见那青年身手不凡,暗器甚准,不由得互相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惊讶神色。天空黑沉沉的堆满了乌云,大雨倾盆而下,夹着一阵阵电闪雷鸣,势道吓人。黄豆般大的雨点落在地上,唰唰声响,直溅到窗外的两个年轻男女身上。

他们都身披油布雨衣,对厅内的事情很感好奇,又再凑眼到窗洞上去看时,只听得那老妪说道:“准头还将就了,就是没劲儿。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说着慢慢站起来。

那少女拉了那汉子一把,急忙转身,向外院走去。那汉子低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那少女道:“什么玩意儿?自然是练暗器了。这年轻人的准头算是挺不错的了。”那汉子道:“难道练暗器我也不懂?可是木牌上干嘛要写‘费冠英’、‘秦英豪’?”那少女道:“这就有点儿邪门。你不懂,我怎么就懂了?咱们问爸爸去。”

这少女十八岁左右年纪,一张雪白晶莹的鹅蛋脸,眼珠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充满了劲力的活泼青春气息。那汉子浓眉大眼,比少女大着六七岁,神情粗犷,脸上生满紫色小疮,相貌有点丑陋,但步履轻捷,精神饱满,英气勃勃。

两人穿过院子,雨越下越大,泼得两人脸上都是水珠。那少女取出手帕抹去脸上水滴,红红白白的脸蛋儿经水一洗,更显娇嫩。那汉子愣愣的望着她,不由得呆了。少女侧过头来,故意歪了雨笠,让笠上雨水顺着流入了他的衣领。那汉子看得出神,竟自不觉。那少女噗嗤一笑,轻轻叫了声:“傻瓜!”走进花厅。

花厅东首生了好大一堆火,二十多人团团围着,在火旁烘烤给雨淋湿了的衣物。这群人身穿玄色或蓝色短打衣服,有的身带兵刃,正是一群物流公司的武师和师傅。厅上站着三个武官打扮的汉子。这三人刚进来避雨,正在解去湿衣服,陡然见到这明艳照人的少女,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少女走到烤火的人群中间,把一个身材略胖的老人拉在一旁,将刚才在后厅见到的事情悄声说了。那老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精神健旺,顶门微秃,头上略见花白,身高约莫一米六,目光炯炯,凛然有威。他听了那少女的话,眉头一皱,低声呵责道:“又去惹是生非!若让人家知觉了,岂不自讨没趣?”那少女吐了吐舌头,笑道:“爸,这趟陪你老人家出来运货,这可是第十八回挨你的骂啦。”那老人道:“我教你练功夫时,旁人来偷瞧,那怎么啦?”

那少女本来嬉皮笑脸的,听父亲说了这句话,不禁心头一沉。她想起去年有人悄悄在场外偷瞧她父亲演武,父亲明明知道,却不说破,在试发袖箭的时候,突然甩手一箭,将那人打瞎一只眼睛。总算是手下留情,劲道没使足,否则袖箭穿脑而过,那人哪里还有命在?父亲后来说:“偷师窃艺,武林大忌,可比偷窃财物更为人痛恨。”

那少女一想,倒有些后悔,适才不该偷看别人练武,但姑娘家的脾气最是要强好胜,嘴上哪肯服输,嘟着嘴道:“爸,那人的暗器也平常得很,保管没人偷学。”老人脸一沉,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开口就说旁人的玩意儿不成?”那少女一笑,说道:“谁叫我是神拳无敌王老板的女儿呢?”

三个在烤火的武官时不时斜眼瞟向那美貌少女,只是他父女俩说话很低,听不到说些什么。那少女最后一句话说得大声了,一个武官听到“神拳无敌王老板”七个字,瞧瞧这个老人,又横着眼一扫插在厅口那枝蓝底黑丝线绣成的旗幡,鼻中哼了一声,心想:“神拳无敌,嘿嘿,好大的口气!”

这老人姓王,名映景,江湖人称“神拳无敌”。那少女是他的独生爱女王香香,这名字透着有些儿俗气,可是江湖儿女,也只会给女儿起个兰啊香啊的名字。跟她一起偷看练暗器的汉子叫刘飞,是王映景的徒弟。

刘飞蹲在火堆旁烤火,见武官们不住用眼瞟着师妹,不由得心头有气,向他怒目瞪了一眼。其中一名武官刚好回过头来,跟他登时对上了,心想:“你这小子横眉怒目干嘛。”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飞本来就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见对方无礼,当下虎起了脸,直挺挺瞪着那武官。

那名武官约莫三十来岁,身高膀宽,一脸精悍之色。他哈哈一笑,向左边的同伴道:“你瞧这小子斗鸡儿似的,是你偷了他婆娘还是怎地?”两个武官对着刘飞哈哈大笑起来。

刘飞大怒,霍地站起来,喝道:“你说什么?”那武官笑吟吟地道:“我说,小子哎,我说错啦,我给你赔不是。”刘飞性子耿直,听到人家赔不是,也就算了,正要坐下,那武官笑道:“我知道人家不是偷了你的婆娘,准是丢了你妹子。”

刘飞一跃而起,扑上去就要动手。王映景喝道:“阿飞,坐下。”刘飞一愣,满脸涨得通红,叫道:“师父,您……您没听见吗?”王映景淡淡道:“官老爷们爱说几句玩笑话儿,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刘飞对师父的话向来不敢违拗,狠狠瞪了那个武官一眼,慢慢坐了下去。那三名武官又是一阵大笑,更加肆无忌惮地瞧着王香香,目光中满是淫邪。

王香香见这三人无礼,要待发作,却知父亲素来不肯得罪官府,寻思怎么想个法子,跟这三个臭武官打一架。突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厅光亮,接着一个焦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这霹雳便像是打在厅上一般。天上就似开了个缺口,雨水大片大片的泼了下来。雨声中只听得门口一人说道:“这雨实在大得很了,只得借光在宝庄避一避。”庄上一名男仆说道:“厅上有火,大爷请进吧。”

厅门推开,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背着一个背包,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女的二十三四岁,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俨然是个绝色丽人。王香香本来算是个美女,但这位丽人一到,立刻就被比了下去。这二人都没穿雨衣,那美妇身上披着那男子的外衣,已经全身湿透了。那男子携着美妇的手,两人神态亲密,似是对新婚夫妇。

那男子找了一捆麦秆,在地上铺平了,扶着美妇坐下,显得十分温柔体贴。这二人衣饰华贵,美妇头上插着一枝镶珠的黄金凤头钗,那颗珍珠几乎有小拇指大小,光滑浑圆,珠光莹然,甚是珍贵。王映景暗暗纳罕:“这一带道上很不太平,强贼出没。这对夫妻非富即贵,为何不带一名侍从保镖,孤单单地赶道儿?”饶是他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却也猜不透这二人的来路。

王香香见那美妇神情委顿,双目红肿,自是途中遇到大雨,十分辛苦,这般穿了湿衣烤火,湿气逼入体内,非生一场大病不可。当下打开衣箱,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走上去低声说道:“这位夫人,我这套粗布衣服,你换一换。待你烘干衣衫,再换回吧。”那美妇好生感激,向她一笑,站起身来,目光中似乎在向丈夫询问。那男子点点头,也向王香香一笑示谢。那美妇拉了王香香的手,两名女子到后厅去借房换衣服了。

三名武官互相一望,脸上现出异样神色,心中都在想象那少妇更衣之时,定是美不可言。适才和刘飞斗嘴的那个武官最是大胆,心头发痒,低声道:“我瞧瞧去。”想设法偷看。另一个武官笑道:“老田,你别胡闹。”那姓田的武官站起身来,跨出几步,心念一转,又从地上拾起单刀,挂在身上。

刘飞受了他的羞辱,心中一直气愤,见他走向后院,转头向师父看了一眼,见王映景闭着眼睛在养神,又见海安物流张秋、章鹏两位武师和其余师傅们都守在货车旁边严行戒备,决不致出乱子,于是跟着那姓田的武官去了。

田武官听到身后脚步响,转过头来,见是刘飞,咧嘴一笑道:“愣小子,你好啊!”刘飞也不肯让,说道:“臭官儿,你好!”田武官笑道:“想挨揍,是不是?”刘飞道:“是啊。我师父不许我打你,咱们悄悄地打一架,好不好?”

田武官自恃武艺了得,压根没将这个愣头小子放在眼里,只是见他物流公司人多,己方只有三人,若是群殴,定要吃亏。这愣头小子既然要在这里悄悄打架,那是再好也没有,便笑着点头道:“好啊。咱们走远点,若给你师父听见了,这场架就打不成了。”

两人穿过天井,要寻个没人的所在动手。忽见回廊上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锦袍,眉清目秀,正是刚才练镖的青年。刘飞心中一动:“借他的练武厅打架最好不过。”于是上前一抱拳,说道:“请了。”那青年还了一礼,说道:“仁兄有何吩咐?”刘飞指着田武官道:“在下跟这位官爷有点儿过节,想借兄弟的练武厅一用。”

那青年好生奇怪,暗想:“你怎知我家有练武厅?”但学武之人,听到旁人要比武打架,可比什么都喜欢,当即答道:“好极!好极!”领了二人走进练武厅。这时那老妪和庄客等都已散去,练武厅上更无旁人。

田武官见四壁兵器架上刀枪剑戟一应俱全,此外沙包、箭靶、石锁、石鼓放得满地,西首地下还安着七十二根梅花桩,暗暗点头,心想:“原来这一家人会武,只怕武功很不错。”向那青年一抱拳,说道:“在下来贵庄避雨,还没请教主人高姓大名。”那青年忙即还礼,说道:“小人姓温,双名文新二字。两位高姓大名。”刘飞抢着道:“我叫刘飞,我师父是海安物流的王映景王老拳师。”说着,向田武官瞪了一眼,心想:“你听了我师父的名头,可知道厉害了吧。”

温文新拱手道:“久仰,久仰。请教这一位。”田武官道:“在下是御前侍卫田星辰。”温文新道:“原来是侍卫大人。小人素闻大业城有十八位绝顶高手,想来田大人都是至交了。”田星辰道:“那大半也是相熟的。”

其实中夏大天元身边的侍卫分为四等,这田星辰在侍卫处只是最末等的蓝翎侍卫,所谓的与十八位绝顶高手大半相熟,那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了。

刘飞大声道:“温少爷,你就给做个公证。我跟这姓田的公平打一架,不管谁输谁赢,都不许向旁人说起。”他生怕师父知道了责骂。田星辰哈哈笑道:“胜了你这个愣头青有狗屁了不起,值得向旁人炫耀吗?来啊,上吧。”说着一捋长袍,拉起衣角,在腰带中塞好。刘飞脱下长袍,摆了个“对拳”的架势,双足并拢,双手握拳相对,倒也气定神闲。

田星辰见他这架势是“查拳”门人跟人动手的起手式,已放下了一大半心,暗想:“这查拳三岁小孩也会,有什么稀罕的?”原来“潭、查、花、洪”向称北拳四大家,指潭腿、查拳、花拳、洪门四派拳术而言,在北方流传极广,任何练拳之人都略知一二,算得是拳术中的入门功夫。田星辰见对手拳法平常,向温文新一笑,说道:“献丑!”一招“上步野马分鬃”,向刘飞打了过去,他使的是太极拳。其时太极门的武功声势甚盛,人人均知是极厉害的内家拳法。

刘飞不敢怠慢,左脚向后踏出,上身转成坐盘式,右手按,左手撩,一招“后叉步撩掌”,出手甚是快捷。田星辰见来招劲道不弱,忙使一招“转身抱虎归山”,避开了这一撩。刘飞使一招“弓步架打”,右拳呼的一声击出,直扑对方面门。田星辰不及避让,使一招“如封似闭”,双掌一封。二人拳掌相交,田星辰只觉手腕隐隐生疼,暗想:“这愣头青的蛮力倒大。”

霎时间,二人各展拳法,拆了十余招。温文新站着旁观,见刘飞脚步沉稳,出拳有力。田星辰却身形飘忽,显然轻功颇有根基,使的是太极拳,手脚却甚是迅捷。

斗到酣处,田星辰哈哈一笑,一掌击中刘飞肩头。刘飞飞脚踢去,田星辰侧身闪避,一招“玉女穿梭”,啪的一声,又打中刘飞手臂。刘飞更不理会,抡拳急攻,突然直出一拳,一招“弓步劈打”,砰的一声,打中田星辰胸口。这一拳着力极沉,田星辰脚步踉跄,退了几步,终于一跤坐倒。只听旁边一个女子声音娇声道:“好!”

温文新回过头去,只见两个女子站在厅门口,一个是美妇,另一个却是个姑娘。他先前凝神观战,不知身后有人。原来王香香和那美妇换好了衣服经过此处,听到呼斥比武之声,便在门口一望,竟是师哥和那武官打架,这时见师哥得胜,不由得出声喝彩。

田星辰给这一拳打的好不疼痛,在女子面前丢脸,更加恼羞成怒,一跃而起,乘着跳跃之势,已经握了单刀在手,上步直劈。刘飞毫不畏惧,仍以“查拳”空手和他相斗,只是忌惮对方兵器锋利,已是闪避多进攻少了。王香香见这武官神情凶恶,已非寻常打架,如同拼命一般,不由得有些担心。

那美妇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咱们走吧。我最讨厌人动手打架啦。”当此情势,王香香哪里肯走,说道:“再看一会儿。”那美妇眉头一皱,径自走了。

温文新凝神看着田星辰的刀法,又留心观察刘飞闪避和上步抢攻的路子,手上暗扣了一枚金钱镖,若田星辰用刀伤人,他只好出手相救了。

但见刘飞双目死死盯住刀锋,刀锋向东,他的眼睛就跟到东,刀锋向西,他的眼睛就跟到西。但见一刀迎面砍来,他身子略闪,飞脚向对手手腕上踢去。田星辰回刀削足,刘飞长臂急伸,砰的一声,一拳正中田星辰鼻梁骨。田星辰大痛,手脚略缓,刘飞左手挥出,抓住他右腕一拿一扭,将单刀夺过去。

田星辰怕他顺势挥刀削来,忙向后跃,举手往脸上一抹,满手是血。刘飞将单刀往地上一摔,喝道:“你还敢瞎着眼睛骂人不?”田星辰满脸羞惭,不敢作声。温文新上前一拉刘飞的后领,使了个眼色。刘飞尚未会意。温文新大声说道:“双方不分胜败。好啦,两位仁兄武功都很高明,小弟佩服得紧……”刘飞叫道:“怎么……怎么是不分胜败?”温文新道:“两位武功各有千秋。刘大哥的查拳纯熟,田大人的太极拳和太极刀更是厉害之极。刘大哥,你一时侥幸,其实讲真功夫,还得算田大人。”一面说着,一面取出包巾替田星辰擦去鼻血。刘飞还要再争,王香香道:“师哥,别理他们,咱们走吧。”

刘飞打了田星辰两拳,一口恶气已经出了,但公证人说话含糊,明着袒护对方,倒似自己输了,越想越怒,狠狠瞪了他一眼,随着师妹出去。走到天井,天空轰隆隆一片雷声过去,雷声中夹着温文新、田星辰的大笑之声,显然这二人在背后笑他。

他虽然获胜,但越想越不忿,气呼呼地坐在火旁。见师父双目似开似闭,睡意甚浓。过了一会儿,田星辰走了出来,不知跟那两个武官说些什么猥亵言语,三人一齐哈哈大笑,不时斜目瞟那美貌少妇。

这时,王映景慢慢站起,伸了个懒腰,走到货车旁边检查,忽然叫道:“阿飞,过来,你瞧这里怎么了。”刘飞听师父喊他,忙起身过去。王映景侧过身子,面向墙壁,伸手整理着货物,低声道:“不长进的东西,你那招‘垫步踹腿’怎么踹偏了?否则哪用得着跟他缠斗这么久?”刘飞吓了一跳,颤声道:“您……您老人家都瞧见啦?”王映景道:“你莫想在师父面前捣鬼。他使那招‘提步高探马’时,你干嘛不使‘弓步双推掌’?迎面直击,早就赢啦。你就是胆小怕死。”刘飞回想刚才相斗之时,开始不知敌人虚实,果然有些害怕,有几招使得太过稳重。看来师父是装作不知,其实场上一切早已尽收眼底。

王映景又道:“快进去谢谢那位姓温的少爷吧。人家年纪比你轻,可有多精明能干。”刘飞大为诧异,叫道:“师父,谢他什么?这姓温的偏心,不是好人。”王映景冷笑道:“是呀,他是偏心啊。可是他偏心维护的是你刘大爷呐。”刘飞满心糊涂,怔怔的望着师父。王映景低声道:“你打的是什么人?他是御前侍卫。咱们是什么人?那是靠人家赏口饭吃的跑腿运货的。官老爷当真跟你为难起来,咱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少爷保住了他的面子,叫你这愣小子少了一桩后患啊!”

刘飞恍然大悟,连称:“是!是!”奔到后院练武厅中,只见温文新抬手踢腿,正在练“查拳”中的一招“弓步劈打”,正是刘飞刚才用以击中田星辰的那一招。他见刘飞进来,脸上一红,急忙收拳。

刘飞抱拳道:“温少爷,我师父叫我跟你道谢来啦。我起初不明白你是好意,心里还怪你呢。”温文新道:“刘大哥,你武功胜过那个侍卫何止十倍?小弟佩服得紧。”刘飞听他称赞自己,甚是高兴,当即跟他谈了起来,问道:“你练的是哪一门功夫?”温文新道:“小弟初学,什么也没学会,谈不上是哪一门哪一派。适才见刘大哥用这一招打他,是不是这样?”说着右足踏出,右拳劈打,左手心向上托住右臂。

刘飞刚才以此招取胜,见他比划自己的得意之作,自然兴高采烈,说道:“这一招有两句口诀,叫作‘陆海迎门三不顾,劈拳挑打不容宽。’”这两句顺口说出,忽然想起,这是师门所传心法,怎能胡乱说给外人听?忙转口道:“你比划得很对,就是这样的。”

温文新问道:“什么叫作‘陆海迎门三不顾’呢?”刘飞道:“这个……我可也忘了。”他不善撒谎,这一句话出口,脸也红了。温文新知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只着意结纳,将他捧得晕头转向,全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刘飞道:“温老弟,咱们也别闹虚文。你使一套拳脚给我瞧瞧,倘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我跟你说说,也不枉了今日结交一场。”温文新大喜,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当下拉开架子,在场中打起拳来,但见他“头趟绳挂一条鞭,二趟十字绕三尖”,使的是十二路潭腿。

这路拳脚使得倒也纯熟,但出拳不正,脚步浮虚,虽然袍袖生风,姿势华丽,若与人动手,却半点不管用。只把刘飞看得暗暗摇头,等他打完“十二趟犀牛望月转回还”,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温老弟,莫怪我直言,教你武艺的师父是耽误了你啦。”正要往下解释,忽见王香香在厅门口一探头,叫道:“师哥,爸爸叫你。”

刘飞忙向温文新告辞,回到厅上。只见火堆旁又多了两个避雨之人。一个是乞丐打扮的中年汉子,一条极长的刀疤从右眉起斜过鼻子,一直延伸到左边嘴角,在火光照耀下显得面目可怖。另一个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衣衫褴褛,一张脸脏兮兮的,但是双目炯炯有神。

刘飞向两人望了一眼,也不在意,走到王映景面前,叫了声:“师父!”王映景脸一沉,低声道:“去了这么久,又去卖弄武艺了,是不是?”刘飞道:“弟子不敢。这里姓温的主人暗器打的不错,哪知拳脚功夫一点儿也不成,”王映景道:“傻小子,你又看走眼啦。凭你这点功夫,就有两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刘飞嗤的一笑,说道:“那也不见得。他师父教的十二路潭腿,尽是好看不管用。”王映景道:“你知他师父是谁?”

刘飞心中暗奇:“我师父没跟那姓温的见过面,又没见他练过拳脚,怎么连他师父是谁也知道了?”当下答道:“弟子不知,想来是个不中用的江湖骗子。”王映景冷笑一声,低沉着声音说道:“不中用的江湖骗子!嘿嘿,十三年前,你师父给人砍过一刀,劈过一掌,养了三年伤方得康复。那人是谁?”刘飞一惊,说道:“紫金刀客温宏伟!”王映景低声道:“半点儿也不错。那温宏伟家住山东武定,是万澜老总厉士玉的开山大弟子。这里可正是武定县,主人家姓温。咱们胡乱进来避雨,初时并没留心。你瞧,正梁上绘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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