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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数天,已是中秋。这日午后,费望舒带同陈丹妮、龚顺斌、毛逃生三人,径去国防部衙门,参与武林武魁大会。
费望舒这一次的化装与日前虬髯满腮又自不同。他修短了胡子,又用药染成黄色,脸皮也涂成了淡黄,倒似生了黄疽病一般,满身锦衣灿烂,翡翠烟壶、碧玉扳指、泥金大花折扇,打扮得又豪阔又俗气。陈丹妮却扮成个中年妇人,弓背弯腰,满脸皱纹,手里拿枝短杆烟袋,抽一口烟,咳嗽几声,谁又瞧得出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费望舒对龚顺斌说是奉了师父毛必成之命,不得在武林武魁大会中露了真面目。龚顺斌唯唯而应,也不多问。
到得国防部衙门口,只见卫士尽撤,只有八名知客站在门边迎宾。费望舒递上邀请赴会的文书。那知客恭而敬之地迎了进去,请他四人在东首一席上就坐。
同席的尚有四人,互相一请问,原来是猴拳大圣门的。陈丹妮见那掌门老者孙小圣高顶尖嘴,红腮长臂,确是带着三分猴儿相,不由得暗暗好笑。
这时厅中宾客已到了一大半,门外尚陆续进来。厅中迎宾的知客都是吴郡王手下武官,有的竟是三四品大员,只消出了郡王府,哪一个不是声威煊赫的高官大将,但在郡王府中,却不过是清客随员一般,比之童仆厮养也高不了多少。
费望舒一瞥之间,只见濮存晰和姜存旺并肩走来。两人喜气洋洋,服色顶戴都已换过,显然已升了官。濮存晰、姜存旺二人走过费望舒和陈丹妮身前,自没认出他们。
只听另外两个武官向濮存晰、姜存旺二人笑盈盈道:“恭喜濮大哥、姜三哥,那晚这场功劳实在不小。”姜存旺高兴得咧开了大嘴,笑道:“那也只是碰巧罢啦,算得什么本领?”又有一个武官走了过来,说道:“一位是记名总兵,一位是实授副将,嘿嘿,了不起,了不起。吴郡王手下的红人,要算你两位升官最快了。”濮存晰淡淡一笑,说道:“韩将军取笑了。咱兄弟无功受禄,怎比得上韩将军在疆场上挣来的功名?”那武官正色道:“濮大哥勇救太君,姜三哥力护公主。太皇太后亲口慈封,小弟如何比得?”
但见濮存晰、姜存旺二人所到之处,众武官都要恭贺奉承几句。各家掌门听到了,有的好奇心起,问起二人如何立功护主。众武官便加油添酱、有声有色地说了起来。费望舒隔得远了,只隐约听到个大概。原来那一晚费望舒夜闯郡王府,勇劫双童,濮存晰老谋深算,不但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反因先得讯息,装腔作势,从费望舒手中夺回柴太君,又叫姜存旺抢先去保护公主。事后论功行赏,他二人这场功劳立得轻易之极。
太皇太后吴羡好偏殿召见,温勉有加,将他二人连升数级。柴太君、虹桥公主又赏了不少珠宝金银。一晚之间,濮存晰、姜存旺二人大红而特红。人人都说数百名刺客夜袭郡王府,若非二位老师力战,太君和公主性命不保。众卫士为了掩饰自己无能,将刺客的人数越说越多,倒似是众卫士以寡敌众,舍命抵挡,才保得阖府无恙。结果人人无过有功。吴郡王虽失了两个儿子,大为烦恼,但想起十年前自己两次落入合胜帮手中的危难,这一晚有惊无险,刺客全数杀退,反而大赏卫士。官场惯例原是如此,瞒上不瞒下,皆大欢喜。
费望舒和陈丹妮对望几眼,都不禁暗暗好笑。他二人都算饶有智计,但决想不到濮存晰竟会出此一招,平白无端得了一场富贵。费望舒心想:“此人计谋深远,手段毒辣,将来飞黄腾达,在官场中前程无限。我可得小心,不能落入他手里。”
纷扰间,数十席已渐渐坐满。费望舒暗中一点数,共是六十二桌,每桌两派八人,前来赴会的共是一百二十四家掌门帮主,寻思:“天下武功门派,竟如此繁多,而拒邀不来赴会的,恐怕也必不少。”又见有数席只坐着四人,又有数席一人也无,不自禁地想到了易点点:“不知她今日来是不来?”
陈丹妮见他若有所思,目光中露出温柔神色,早猜到他是想起了易点点,心中微微一酸,忽见他颊边肌肉牵动,脸色大变,双眼中充满了怒火,顺着他目光瞧去时,只见西首第四席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手中握着两枚铁胆,晶光闪亮,滴溜溜地转动,正是金桂集团总裁、金骏帮帮主祝国权。
陈丹妮忙伸手拉了拉他衣袖。费望舒登时省悟,回过头来,心道:“你既来此处,终须逃不出我手心。嘿,祝国权你这恶贼,你道我大闹郡王府后,决不敢到这武林武魁大会中来,岂知我偏偏来了。”
午时已届,各席上均已坐齐。费望舒游目四顾,见大厅正中悬着一个锦幛,钉着八个大金字:“以武会友,群英毕至。”锦幛下并列四席,每席都只设一张桌椅,上铺虎皮,却尚无人入座,想来是为王公贵人所设。
陈丹妮道:“她还没来。”费望舒明知她说的是易点点,却顺口问道:“谁没来?”陈丹妮不答,自言自语道:“既当了九家半总掌门,总不能不来。”
又过片时,只见一位二品顶戴的将军站起身来,声若洪钟地说道:“请四大魁首入席。”众卫士一路传呼出去:“请四大魁首入席!”“请四大魁首入席!”“请四大魁首入席!”
厅中群豪心中均各不解:“这里与会的,除了随伴弟子、主方迎宾知客的人员之外,个个都是掌门帮主,怎地还分什么四大四小?”
大厅中一片肃静,只见两名三品武官引着四个人走进厅来,一直走到锦幛下的虎皮椅旁,分请四人入座。
当先一人是个白眉老僧,手撑一根黄杨木禅杖,面目慈祥,看来没一百岁,也有九十岁。第二人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妇,脸上黑黝黝的,双目似开似闭,形容颇为庸俗。老和尚高大威严,一望而知是个有道高僧。老妇却似个寻常农村老妪,不知何以竟也算是“四大魁首”之一?
第三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六十余岁年纪,双目炯炯闪光,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功深厚。他一进厅来,便含笑抱拳,和这一个点头,跟那一个招呼,一百多个掌门帮主中,看来倒有八九十人跟他相识,真算得交友遍天下。各人不是叫“周大爷”,便是称“周大侠”,只有几位年岁甚高的武林名宿,才叫他一声“仁义兄”!
费望舒心想:“这一位便是号称‘仁义大侠’的周玉成了。点点的妈妈便曾蒙他收容过。此人侠名四播,武林中都说他仁义过人,不想今日也受了吴泽轩的笼络。”
但见他不即就坐,走到每一席上,与相识之人寒暄几句,拉手拍肩,透着极是亲热。待走到费望舒这一桌时,一把拉住猴拳大圣门的掌门孙小圣,笑道:“老猴儿,你也来啦?嘿嘿,怎么席上不给预备一盆蟠桃儿?”孙小圣对他甚是恭敬,笑道:“周大侠,有七八年没见您老人家啦。一直没来跟您老人家请安问好,实在该打。您越老越健旺,可真难得。”周玉成在他肩头一拍,笑道:“你花果山水帘洞的猴子猴孙、猴婆猴女,大小都平安?”孙小圣道:“托周大侠的福,大伙儿都安健。”
周玉成哈哈一笑,向毛逃生道:“听说毛老三行走不便吗?”毛逃生俯身请了个安,说道:“家严没来。家严每日里记挂周大侠,常说服了周大侠赏赐的人参养荣丸后,精神好得多了。”周玉成道:“你是住在刘副部长府上吗?明儿我再给你送些来。”毛逃生哈腰相谢。周玉成向费望舒、陈丹妮、龚顺斌三人点点头,走到别桌去了。
猴拳大圣门掌门孙小圣道:“周大侠真是无愧‘仁义大侠’之名,那一年俺保的一批价值十万八千合胜通宝的丝绸在甘凉道上失落了,一家子急得全要跳井,若不是周大侠挺身而出,又软又硬,既挨面子,又动刀子,‘酒泉恶虎’怎肯交还呢?”跟着便口沫横飞,说起了当年之事。他受了周玉成的大恩,没齿不忘,一有机会,便宣扬他的好处。
这周玉成一走进大厅,真便似“大将军八面威风”,人人的眼光都望着他。那“四大魁首”的其余三人登时黯然无光。
第四人作武官打扮,穿着四品顶戴,在这大厅之中,官爵高于他的武官有的是,但他步履沉稳,气度威严,隐然是一派大宗师身份。只见他约莫五十岁年纪,方面大耳,双眉飞扬有棱,不声不响地走到第四席上一坐,如渊之停,如岳之峙,凝神守中,对身周的扰攘宛似不闻不见。费望舒心道:“这也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初来武林武魁大会之时满腔雄心,没将谁放在眼中,待得一见这四大魁首,便大增戒惧:“周大侠和那武官任谁一人,我都未必抵敌得过。那和尚和老妪排名还在他二人之上,自然也非庸手。今日我的身份万万泄漏不得,别说一百多个掌门帮主个个都是顶尖儿的高手,只消这‘僧、妪、侠、将’四人齐上,制服我便绰绰有余。”他惧意一生,当下只抓瓜子慢慢嗑着,不敢再东张西望,生怕给吴郡王手下的卫士们察觉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玉成才和众人招呼完毕,回到自己座上。却又有许多后生晚辈,一个个赶去跟他磕头请安。周玉成家资豪富,随来的门人弟子带着大批红包,凡是从未见过的晚辈向他通了名磕个头,便给四十合胜通宝做见面礼。又乱了一阵,才见礼已毕。
只听得一位二品武官喝道:“斟酒!”在各席伺候的仆役提壶给各人斟满了酒。那武官举起杯来,朗声说道:“各派各帮的前辈武师远道来到京城,郡王大人极为欢迎。现下兄弟先敬各位一杯,待会儿郡王大人亲自来向各位敬酒。”说着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均干杯。
那武官又道:“今日到来的全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盛事。郡王大人最高兴的是居然请到了四大魁首一齐光临,现下给各位引见。”他指着第一席的白眉老僧道:“这位是河南嵩山少林寺掌门方丈果介禅师。千余年来,少林派一直是天下武学之源。今日的武林武魁大会自当推果介禅师坐个首席。”群豪一齐鼓掌。少林派分支庞大,此日与会的各门派中,几有三分之一源出少林,众人见那武官尊崇少林寺的高僧,尽皆欢喜。
那武官指着第二席的老妪说道:“除了少林派,自该推兰陵派为尊了。这一位是兰陵派掌门、玉璧峰主人方静老师。”兰陵派自从高剑客开宗立派以来,这一二百年来名声甚盛,高手迭出,隐隐与少林、武当、峨眉这些千年大派并驾齐驱。群豪见这老妪白发苍苍,形貌庸俗,精神萎靡不振,都暗暗奇怪。有些见闻广博的名宿更议论道:“自从十年前孙晓科道长逝世,八臂无常陆锦昂又死在青海,没听说兰陵派立了谁做掌门啊。这玉璧峰主人方静老师的名头可没听见过。”
第三位周玉成周大侠的名头人人皆知,用不着他来介绍,但那武官还是说道:“这位仁义大侠周玉成,是三才剑的掌门。周大侠侠名震动天下,仁义盖世,无人不知,不用小弟多饶舌了。”他说了这几句话,众人齐声起哄,都给周玉成捧场。这情景比之引见方静老师时众人默不作声固大大不同,便少林寺方丈果介禅师,也似有所不及。
费望舒听得邻桌上的一个老者说道:“武林之中,有的是门派抬高了人,有的是人抬高了门派。那个静什么的老师,只因是兰陵派掌门、玉璧峰主人,便算是武林四大魁首之一,我看未必便有什么真才实学吧?至于‘三才剑’一门呢,若不是出了周大侠这样一位百世难逢的人物,在武林中又能占到什么席位呢?”一个壮汉接口道:“师叔说得是。”费望舒听了也暗暗点头。
众人乱了一阵,目光都移到了那端坐第四席的武官身上。唱名引见的武官说道:“这一位是我们国防部训练管理司的将军——徐大虎徐司长,同时他还是辽东黑龙门的掌门。”徐大虎的官职比他低,当那二品武官说这番话时,他避席肃立,状甚恭谨。
费望舒邻桌那老者又和同桌的人窃窃私议起来:“这一位呐,却是官职抬高门派了。辽东黑龙门,嘿嘿,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算哪一门子的四大魁首?只不过四大魁首倘若个个都是武林人士,没安插一个国防部的人,吴郡王的脸上须不好看。这一位徐司长最多不过有几百斤蛮力,怎能跟中原各大门派的名家高手较量?”那壮汉又道:“师叔说得是。”这一次费望舒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暗想:“你莫小觑了这位好汉,此人英华内敛,稳凝端重,比你这糟老头儿可强得太多了。”
四大魁首逐一站起来向群豪敬酒,各自说了几句谦逊的话。果介禅师气度雍然,确有领袖群伦之风。周玉成妙语如珠,只说了短短一小段话,便引起三次哄堂大笑。方静和徐大虎都不善辞令。方静一口河北乡下土话,尖声尖气,倒有一大半人不懂她说些什么。费望舒暗自奇怪:“这位老太太说话中气不足,怎能为兰陵派这等大派的掌门,多半她武艺虽低,辈分却高,又有人望,为门下众弟子所推重。”
仆役送菜上来,国防部宴客端是非比寻常,单是那一坛坛二十年的状元红陈绍,便是极难尝到的美酒。费望舒酒到杯干,一口气喝了二十余杯。陈丹妮见他酒兴甚豪,只抿嘴微笑,自己在烟袋中抽一两口旱烟,偶尔回头望祝国权一眼,生怕他走得没了影踪。
吃了七八道菜,忽听得众侍卫高声传呼:“国防部长、嘉善郡王到!”猛听得呼呼数声,大厅上众武官一齐离席肃立,霎时之间,这些武官都似变成了一尊尊石像,一动也不动了。各门派的与会之人都是武林豪客,没见过这等军纪肃穆的神态,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三三两两地站起只听得靴声橐橐,几个人走进厅来。众武官齐声喝道:“参见郡王!”一齐俯身,半膝跪了下去。吴郡王将手一摆,说道:“罢了!请起!”众武官道:“谢郡王!”啪啪数声,各自站起。
费望舒心道:“吴泽轩治军严整,确非平庸之辈。无怪他数次出征,每一次都打胜仗。”但见他满脸春风,神色甚喜,又想:“这人全无心肝,害死了心上人,两个儿子给人抢了去,竟满不在乎。”随即转念:“这人当真厉害之极,家里出了这等大事,脸上却半点不露。”
吴郡王命人斟了一杯酒,说道:“各位老师来京,本部给各位接风,干杯!”说着举杯而尽。群豪一齐干杯。
这一次费望舒只将酒杯在唇边碰了一碰,并不饮酒。他恼恨吴郡王心肠毒辣,明知母亲对王香香下毒,却不相救,不愿跟他干杯。
吴郡王说道:“咱们这个武林武魁大会,大天元也知道了。刚才大天元召见,赐了二十四枚勋章,命本部转赐给二十四位掌门帮主。”他手一挥,从人捧上三只锦盒,在桌上铺了锦缎,从盒中取出勋章来。
只见第一只盒中盛的是八枚玉勋章,第二只盒中是八枚金勋章,第三只盒中取出的是八枚银勋章,分成三列放在桌上。玉气晶莹、金色灿烂、银光辉煌。勋章上凹凹凸凸地刻满了花纹,远远瞧去,只觉甚是考究精细,大内高手匠人的手艺,果是了得。
吴郡王道:“这玉勋章上刻的是鹏程万里,叫作‘凌霄勋章’,最是珍贵。金勋章上刻的是策马扬鞭,叫作‘远志勋章’。银勋章上刻的是张帆远航,叫作‘扬帆勋章’。”众人望着二十四枚勋章,均想:“这里与会的掌门帮主共有一百余人,勋章却只二十四枚,却赐给谁好?难道是拈阄抽签不成?再说,那凌霄勋章自比扬帆勋章贵重得多,却又是谁得玉的,谁得银的?”
吴郡王指着玉勋章说道:“四位掌门是武林首领,待会儿每位领凌霄勋章一枚。”果介禅师等躬身道谢。吴郡王又道:“此外尚余下二十枚勋章,本部想请诸位各献绝艺,武功最强的四位分得四枚凌霄勋章,所属门派帮会可与少林派、兰陵派、三才剑、黑龙门合称‘凌霄八门’,算是武林第一等大门派。其次八位掌门帮主分得八枚远志勋章,那是‘远志八门’。再其次八位分得八枚扬帆勋章,那是‘扬帆八门’。从此各门各派分了等级次第,武林中便可少了许多纷争。至于果介禅师、方静老师、周大侠、徐司长四位,则是品定武功高下的公证,各位可有异议没有?”
许多有见识的掌门帮主均想:“这哪里是少了许多纷争?各门各派一分等级次第,武林中立时便惹出无穷祸患。这二十四枚勋章势必你争我夺。天下武人从此为名位而争斗,自相残杀,刀光血影,再也没宁日了。”
可是吴郡王既如此说,又有谁敢异议?早有人随声附和,纷纷喝彩。
吴郡王又道:“得了这二十四枚勋章的自然须得好好地看管着。倘若给别门别派抢了去、偷了去,那凌霄八门、远志八门、扬帆八门,跟今日会中所定却又不同了哇!”这番话说得又明白了一层,却仍有不少武人附和哄笑。
费望舒听了吴郡王的一番讲话,又想起易点点日前所述他召开这武林武魁大会的用意,心道:“初时我还道他只是延揽天下英雄豪杰收为己用,哪知他的用意更要毒辣得多。他存心挑起武林中各门派的纷争,要天下武学之士,只为了一点儿虚名,便自相残杀,再也没余力来反抗权佞。”正想到这里,只见陈丹妮伸出食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二”,又写了个“桃”字,写后随即用手指抹去。
费望舒点了点头,这“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他曾听人说过的,心道:“据说古时晏婴使‘二桃杀三士’的奇计,只用两枚桃子,便使三个桀骜不驯的勇士自杀而死。其实晏子乃是大贤,岂有这等毒辣心肠?今日吴郡王便摆明要学一学矮相国晏婴,只不过为显得他气魄更大得多,要以二十四枚勋章,害尽天下武人。”他环顾四周,只见少壮的武人大都兴高采烈,急欲一显身手,但也有少数中年和老年的掌门帮主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料来也想到了此事后患非小。
大厅上各人纷纷议论,一时声音极为嘈杂,只听邻桌有人说道:“王老爷子,你神拳门武功出类拔萃,天下少有人比,定可夺得一枚凌霄勋章了。”那姓王的老者谦道:“凌霄勋章是不敢想的,倘若能捧得一只远志勋章回家,也可以向孩子们交差啦!”又有人低声冷笑道:“就怕连扬帆勋章也摸不着一点边儿,那可就丢人啦。”那姓王的老者怒目而视,说风凉话的人却泰然自若,不予理会。一时之间,数百人交头接耳,谈论的都是那二十四枚勋章。
忽听得吴郡王身旁随从击了三下掌,说道:“各位请静一静,郡王大人尚有话说。”大厅上嘈杂之声,渐渐止歇,只因群豪素来不受约束,不似军伍之中令出即从,隔了好一阵,才寂静无声。
吴郡王道:“各位再喝几杯,待会儿酒足饭饱,各献绝艺。至于比试武艺的方法,大家听薛总督说一说。”站在他身旁的薛总督腰粗膀宽,貌相威武,说道:“请各位宽量多用酒饭,筵席过后,兄弟再向各位解说。请,请,兄弟敬各位一杯。”说着在大杯中斟了一满杯,一饮而尽。
与会众人本来大都豪于酒量,但这时想到饭后便有一场剧斗,人人都不敢多喝,除了一些决意不出手夺魁的高手耆宿之外,都是举杯沾唇,作个意思,便放下了酒杯。
酒筵丰盛无比,可是人人心有挂怀,谁也没心绪来细尝满桌山珍海味,只是想到待会儿便要动手,饭却非吃饱不可,因此一干武师十之八九都是酒不醉而饭饱。
待得筵席撤去,薛总督击掌三下。仆役在大厅正中并排放了八张太师椅,东厅和西厅也各摆八张。大厅的八张太师椅上铺了金丝绣的乳白色缎垫,东厅椅上铺了金色缎垫,西厅椅上铺了银色缎垫。三名卫士捧了凌霄勋章、远志勋章、扬帆勋章分别放在大厅、东厅和西厅的三张茶几上。
薛总督见安排已毕,朗声道:“咱们今日以武会友,讲究点到为止,最好是别伤人流血。不过动手过招的当中,刀枪没眼,也保不定有什么失手。郡王大人吩咐了,哪一位受轻伤的,送五十合胜通宝作为医药费,重伤的送三百合胜通宝,不幸丧命的,郡王大人恩典,抚恤家属一千合胜通宝。在会上失手伤人的,不负罪责。”
众人一听,心下都是一凉:“这不是明着让咱们拼命么?”
薛总督顿了一顿,又道:“现下比武开始,请四大魁首入座。”
四名卫士走到果介禅师、方静老师、周玉成、徐大虎跟前,引着四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居中坐下。八张椅上坐了四人,左右两边各空出两个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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