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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丰粮兵刃受制,若要逃得性命,长剑非撒手不可,只听得刷的一声,青光闪动,长剑竟已出鞘,剑尖颤处,杜世丰右腕中剑。原来他以锤链卷住长剑,一拉一夺之下,恰好将剑鞘拔脱。李丰粮乘机挥剑伤敌,跟着抢上两步,左手食指连动,点中他胸口三处要穴。
杜世丰全身酸麻,两枚流星锤砸将下来,打得地下砖屑纷飞。李丰粮还剑入鞘,笑吟吟道:“承让!承让!”坐入了杜世丰先前坐过的太师椅中。他虽得胜,但厅上群豪都觉这一仗赢得侥幸,颇有狡诈之意,并非以真实本领取胜,因此除了周玉成等人寥寥几下彩声,谁都没喝彩叫好。
杜世丰穴道受点后站着不动,摆着个挥锤击人的姿式,横眉怒目,模样可笑。李丰粮却不给他解穴,坐在椅中自行跟周玉成说笑,任由杜世丰出丑露乖,竟视若无睹。厅上自有不少点穴打穴名家,均感不忿,但谁都知道,只要出去给杜世丰解了穴,便是跟李丰粮和周玉成过不去。李丰粮还不怎样,仁义大侠周玉成却名头太大,那些点穴打穴名家十九是老成持重之辈,都不愿为此而得罪周玉成。但眼见杜世丰傻不愣登地站在那里,许多人都不禁为他难受。
西首席上一条大汉霍地站起,手中拖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镔铁棍,迈步出来,那铁棍拖过砖地,呛啷啷直响。他走到李丰粮面前,大声喝道:“李丰粮,你给人解开穴道啊,让他僵在这里干什么?”李丰粮微笑道:“阁下是谁?”那大汉道:“我叫李冠廷,你听见过没有?”
他这一下自报姓名,声如霹雳,震得众人耳中都嗡嗡作响。群豪听得此人便是李冠廷,都微感诧异。李冠廷是五台派掌门大弟子,在山西大同府开了家物流公司,以五郎棍法驰名天下,他的五郎物流在北方七省颇有声名。众人心想他既是物流老板,自是精明强干,老于世故,不料竟是这样的一个莽夫。
李丰粮坐在椅中,并不抬身,五台派李冠廷的名字,他自是听见过的,但他假作讶色,摇头道:“没听见过。阁下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啊?”李冠廷大怒,喝道:“五台派你听见过没有?”李丰粮仍然摇头,脸上却显得又抱歉,又惶恐,说道:“是五台?不是七台、八台么?”他将“八台”两字,故意念得跟“王八蛋”的“八蛋”相似,厅上一些年轻人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好在李冠廷倒没觉察,说道:“是五台派!大家武林一脉,你快解开杜老师的穴道。”李丰粮道:“你跟杜老师是好朋友么?”李冠廷道:“不是!我跟他素不相识。但你这般作弄人,太不成话。我瞧不过眼。”李丰粮皱眉道:“我只会点穴,当年师父没教我解穴。”李冠廷道:“我不信!”
吴郡王、薛总督等一干人听着他二人对答,很觉有趣,均知李丰粮在作弄这浑人。这些亲贵大官看着众武师比武,原是当作一桩赏心乐事,便如看戏听曲、瞧变戏法一般,一连串不停手的激烈打斗之后,有个小丑来插科打诨,倒也令人觉得兴味盎然。
李丰粮一眼瞥见吴郡王笑嘻嘻的神气,更欲凑趣,便道:“这样吧!你在他膝弯里用力踢一脚,便解开了他穴道。”李冠廷道:“当真?”李丰粮道:“师父以前这样教我,不过我自己也没试过。”
李冠廷提起右足,在杜世丰膝弯里一踢。他这一脚力道用得不大,但杜世丰还是应脚而倒,滚在地下,翻了几个转身,手足姿式丝毫不变,只是直立变为横躺。却是李冠廷上了当,要救人反而将人踢倒。吴郡王哈哈大笑,众贵官跟着笑了起来。群豪本来有人想斥责李丰粮的,但见吴郡王一笑,都不敢出声了。
笑声未绝,忽听得呼呼呼三响,三只酒杯飞到半空,众人一齐抬头瞧去,却见三杯互相碰撞,乒乓两声,撞得粉碎。众人目光顺着酒杯的碎片望下地来,却见杜世丰已然站起,手中握着一只酒杯,说道:“哪一位英雄暗中相助,杜某终身不忘大德。”说着将酒杯揣在怀中,狠狠瞧了李丰粮一眼,急奔出厅。
原来有人掷杯飞空互撞,是要引开各人的目光,当众人齐瞧着空中的三只酒杯之时,他又以一只酒杯掷去,打在杜世丰背心的筋缩穴上,解开了他受点的穴道。这一下厅上许多高手都给瞒过,大家均知这一下功夫甚是高明,却不知是何人出手。
周玉成游目四顾,随即拿过两只酒杯,斟满了酒,走到费望舒席前,说道:“这位兄台面生得很呐!请教尊姓大名,阁下飞杯解穴的功夫,在下钦佩得紧。”
费望舒适才念着杜世丰是淮海三杰的朋友,又见李丰粮辱人太甚,动了侠义心肠,虽知身在险地,却忍不住出手为他解开穴道,哪知周玉成目光锐利,竟然瞧破。费望舒说道:“在下是红星帮的,叫作陈旺。周大侠说什么飞杯解穴,在下可不懂了。”
周玉成呵呵笑道:“阁下何必隐瞒?这一席上不是少了四只酒杯么?”费望舒心想:“看来他也不是瞧见我飞掷酒杯,只不过查到我席上少了四只酒杯而已。”转头向郭玉堂道:“郭老师,原来你身怀绝技,飞掷酒杯,解了那姓杜的穴道。佩服,佩服!”
郭玉堂最为胆小怕事,唯恐惹祸,忙道:“我没掷杯,我没掷杯。”
周玉成识得他已久,知他没这个能耐,一看他同席诸人,只红星帮的龚顺斌成名已久,但素知他暗器功夫甚是平常,将右手的一杯酒递给费望舒,笑道:“陈兄,今日幸会!兄弟敬你一杯。”说着举杯和他的酒杯轻轻一碰。
只听得乒的一响,费望舒手中的酒杯忽地碎裂,热酒和瓷片齐飞,都打在费望舒胸口。原来周玉成在这一碰之中,暗运潜力,费望舒的武功如何,这只一碰便可试了出来,不料两杯相碰,红星帮总支长陈旺的内功却平庸之极,酒杯粉碎之下,酒浆瓷片都溅向他一边。周玉成手中酒杯固完好无损,衣上也不溅到半点酒水。周玉成微笑道:“对不起!”自行回归入座,心想:“这小老儿稀松平常,那么飞杯解穴的却又是谁?”
只见李丰粮和李冠廷已在厅心交起手来。李丰粮手持长剑,青光闪闪,这次剑已出鞘,不敢再行托大。李冠廷使开五郎棍法,一招招“推窗望月”、“背棍撞钟”、“白猿问路”、“横拦天门”,只见他圈、点、费、乳、挑、撞、撤、杀,招熟力猛,极有威势。群豪瞧得暗暗心服,才知五郎物流近年来声名甚响,李老板果有过人的技艺。李丰粮的玉皇剑法自也是武林中一绝,激斗中渐占上风,但要迅即取胜,看来却还不易。
酣斗之中,李丰粮忽地衣襟一翻,刷的一声,左手从长衣下拔出一柄刀来。这刀比常刀短了尺许,光芒闪烁不定,远远瞧去,如宝石,如琉璃,如清水,如寒冰。
李冠廷使一招“倒反乾坤”,反棍劈落,李丰粮以右手长剑一拨。李冠廷铁棍向前直送,正是一招“青龙出洞”,这一招从锁喉枪法中变来,乃奇险之招。但他使得纯熟,时刻分寸,无不拿捏恰到好处,正是从奇险中见功力。李丰粮却不退闪,左手短刀上撩,当的一响,镔铁棍断为两截。李丰粮乘他心中慌乱,右手剑急刺而至,在他手腕上一划,筋脉已断。
李冠廷大叫一声,抛下铁棍。他腕筋既断,一只右手从此便废了。他一生只练五郎棍,棍棒功夫必须双手齐使,右手一废,等如武功全失。霎时之间,想起半生苦苦挣来的威名毁于一旦,物流公司只好关门,自己钱财来得容易,素无积蓄,一家老小立时便陷入冻馁之境;又想起自己生性暴躁,生平结下冤家对头不少,别说仇人寻上门来无法对付,便平日受过自己气的同行后辈、市井小人,冷嘲热讽起来又怎能受得了?他是个直肚直肠之人,只觉再多活一刻,这口气也咽不下去,左手拾起半截铁棍,咚的一声,击在自己脑盖之上,登时毙命。
大厅上众人齐声惊呼,站立起来,大家见他提起半截铁棍,都道必是跟李丰粮拼命,哪料到竟会自戕而死。这一个变故,惊得人人都说不出话来。
薛总督摇头道:“扫兴,扫兴!”命人将尸身抬了下去。
李冠廷如是在激斗中给李丰粮一剑刺死,那也罢了,如此这般逼得他自杀,众人均感气愤。西南角上一人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李老师,你用宝刀削断铁棍,胜局已定,何必又再断他手筋?”李丰粮道:“兵器无眼,倘若在下学艺不精,给他扫上一棍,那也是没命的了。”那人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学艺很精的了?”李丰粮道:“不敢!老兄要是不服,尽可下场指教。”那人道:“很好!”
这人使的也是长剑,下场后竟不通姓名,刷刷两剑,向李丰粮当胸直刺。李丰粮仍右剑左刀,拆不七八合,当的一声,宝刀又削断了他长剑,跟着一剑刺伤了他左胸。
群豪见他出手狠辣,接二连三地有人上来挑战,这些人大半不是为了争夺凌霄勋章,只觉李冠廷死得甚惨,要挫折一下李丰粮的威风。可是他左手宝刀实在太过厉害,不论什么兵刃,碰上了便即断折,到后来连五行轮、独脚铜人这些怪异兵刃也都出场,仍然无一能当他宝刀的锋锐。
有人出言相激,说道:“李老师,你武功也只平平,单靠一柄宝刀,那算的是什么英雄?你有种的,便跟我拳脚上见高下。”李丰粮笑道:“这宝刀是我南天门世代相传的镇门之宝。今日郡王大人要各家各派较量高下。我是南天门的掌门,不用本门之宝,却用什么?”
他出手之际,也真不留情面,宝刀一断人兵刃,右手长剑便毁人手足,连败十余人后,旁人眼见上去的不是断手,便是折足,无不身受重伤,虽有自恃武功能胜于他的,但想不出抵挡他宝刀的法门,个个畏惧束手。
周玉成见无人再上来挑战,呵呵笑道:“贤弟,今日一战,你南天门威震天下,我做哥哥的脸上也有光彩。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庆功酒!”
费望舒向陈丹妮瞧了一眼,陈丹妮缓缓摇头。费望舒自也十分恼恨李丰粮的强横,但一来不敢泄露身份,适才飞杯掷解杜世丰穴道,几乎已让周玉成看破;二来这柄宝刀如此厉害,实是生平从所未见的利器,倘若上去相斗,先已输了七成。又想:“当日他率众去秦英豪家中之时,何以不携这柄宝刀?那时如他宝刀在手,说不定我已活不到今日了。”他不知南天门这把昊天刀由南北二宗轮值执掌,当时尚在南宗掌门手中。
只见李丰粮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正要凑到唇边,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粒铁菩提向他酒杯飞了过去,有人发暗器要打破他酒杯。
李丰粮视若不见,仍举杯喝酒。丁志清叫道:“师父,小心!”李丰粮待那铁菩提飞到身前,伸出手指,嗒的一声轻响,将铁菩提弹出厅门。众人见他露了这手,虽不屑他的为人,却也有人禁不住叫了声:“好!”
那粒铁菩提疾飞而出,厅门中正好走进一个人来。那人见暗器飞向自己胸口,也伸指一弹,说道:“便这般迎接客人么?”那铁菩提经他一弹,立时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向李丰粮飞回。从声音听来,这一弹的指力着实惊人,比李丰粮厉害多了。
李丰粮一惊,不敢伸手去接,闪身避开。他身后站着一名卫士,听得风声,铁菩提已到身前,不及闪让,忙伸手抄住,但听喀的一响,中指骨已然折断,只疼得“啊”的一声大叫。众人见小小一枚铁菩提,竟能在一弹之下将人指骨折断,此人指力的凌厉,委实罕见罕闻,一齐注目向他瞧去。
只见此人极瘦极高,左手拿着只虎撑,肩头斜挂药囊,一件青布长袍洗得褪尽了颜色,拖着双破烂泥泞的布鞋,装束打扮,便是乡镇间常见的走方郎中,但目光炯炯,顾盼似电,五官奇大,粗眉、大眼、大鼻、大口、双耳招风、颧骨高耸,头发已然花白,至少已有五十来岁,脸上生满了黑斑。他身后跟着二人,似是他弟子或仆役,神态恭谨。
费望舒和陈丹妮见了当先那人还不怎样,一看到他身后二人,却都吃了一惊,原来一个老书生,正是陈丹妮的大师哥郁华歆;另一个驼背跛足的女子,便是她三师姐徐双双。费望舒和陈丹妮对瞧一眼,都大为诧异:“怎么他们两个死对头走到了一起?徐双双的丈夫尚登辉却又不在?”陈丹妮见费望舒眼光中露出疑问之色,知他是问那个走方郎中是谁,便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可也不认识。
忽听得“啊哟”一声惨叫,那指头折断的卫士跌倒在地,不住打滚,将一只手掌高高举起。众人初时均感奇怪:“既然身为吴郡王的卫士,自有相当武功,怎地断了一根指头也抵受不起?”待见到他那只手掌其黑如墨,才知是中了剧毒。
这次各家各派掌门帮主大聚会,国防部众卫士雄心勃勃,颇有和各派好手一争雄长之意,要显得在京中居官的好汉确有真才实学,决不输于各地的草莽豪杰。这手指折断的卫士该归濮存晰管,他见此人如此出丑,眉头一皱,上前喝道:“起来,起来!这一点儿苦头也挨不起,太不成话啦!”那人对濮存晰很惧怕,忙道:“是,是!”挣扎着待要站起,突然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濮存晰从酒席上取过一双筷子,挟起那颗铁菩提一看,见上面刻着个“蓝”字,脸色微变,朗声说道:“兰州蓝天相老师,你越来越长进啦。这铁菩提上喂的毒药,可厉害得紧呐!”
人丛中站起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说道:“濮大爷你可别血口喷人。这枚铁菩提是我所发,那是不错,我只是瞧不过人家狂妄自大,要打碎人家手中酒杯。我蓝家暗器上决计不许喂毒,世代相传,向为禁例,蓝天相再不肖,也不敢坏了祖宗家规。”
濮存晰见闻广博,也知蓝家擅使七般暗器,但向来严禁喂毒,当下沉吟不语,只道:“这可奇了!”
蓝天相道:“让我瞧瞧!”走过来拿起那枚铁菩提一看,道:“这是我的铁菩提啊,这上面怎会有毒……啊哟!”突然间大叫一声,将铁菩提投在地下,右手连挥,似乎受到烈火烧炙一般。只见他脸色惨白,要将受伤的手指送到口中吮吸,濮存晰疾出一掌,斫中他的小臂,叫道:“吸不得!”挡住他手指入口,看他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时,都已肿了起来,色如淡墨。蓝天相全身发颤,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渗了出来。
那走方郎中向着郁华歆道:“给这两人治一治。”郁华歆道:“是!”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走过去在蓝天相和那卫士手上涂了一些。蓝天相颤抖渐止,那卫士也醒了转来。
群豪这才醒悟,蓝天相发铁菩提打李丰粮的酒杯,李丰粮随手弹出,又给那走方郎中弹回。但走方郎中就这么一弹,已在铁菩提上喂了极厉害的毒药。这等下毒的本领,江湖上恐怕只有一人。厅上不少人已在窃窃私语:“莫非是六奇阁主李判官?”
濮存晰走近前去,向那走方郎中一抱拳,说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郁华歆道:“在下湖南黄石寨郁华歆,这是拙荆徐双双。”顿了一顿,才道:“这位是咱夫妇的师父,李先生!”
与会众人听他介绍说姓李,暗想:“果然是李判官!”众人大都知道“李判官”乃当世使毒的第一高手,就算郁华歆不说,也早猜到是他。但这四个字听在陈丹妮和费望舒耳中,实是诧异无比。陈丹妮更为气恼,不但这人假冒先师名头,而这句话出自大师兄之口,尤令她悲愤难平。另一件事也让她甚是奇怪:三师姐徐双双原是二师兄尚登辉之妻,两人所生的女儿也已长大成人,何以这时大师兄却公然称她为“拙荆”?她料知这中间必已发生极重大变故,眼下难以查究,唯有静观其变。
濮存晰虽然勇悍,但听到“李判官”的名头,还是不禁变色,抱拳说了句:“久仰!久仰!”李先生伸出手去,笑道:“阁下尊姓大名,咱俩亲近亲近。”濮存晰霍地退开一步,抱拳道:“在下濮存晰,六奇阁主您好!”他胆子再大,也决不敢去跟李先生拉手。
李先生呵呵大笑,走到吴郡王面前,躬身一揖,说道:“山野闲人,参见郡王大人!”这时吴郡王身旁的卫士已将六奇阁主的来历告了他,吴郡王眼见他只手指轻弹铁菩提,便即伤了两人,知道此人极是了得,微微欠身,说道:“先生请坐!”
李先生带同郁华歆、徐双双夫妇在一旁坐了。附近群豪纷纷避让,谁也不敢跟他三人挨近,霎时之间,他师徒三人身旁空荡荡地清出了一大片地方。
一名武官走了过去,离李先生五尺便即站定,将争夺勋章以定门派高下的规矩说了,话一说完,立即退开,唯恐沾染到他身上的一丝毒气。
李先生微笑道:“尊驾贵姓?”那武官道:“敝姓严。”李先生道:“严将军,你何必见我如此害怕?老夫的外号叫作‘判官’,虽会使毒杀人,也会用药救人啊。严将军脸上隐布青气,腹中似有蜈蚣蛰伏,若不速治,十天后只怕性命难保。”那武官大吃一惊,将信将疑,问道:“肚子里怎会有蜈蚣?”李先生道:“严将军最近可曾和人争吵?”
大业城里做武官的,和人争吵乃家常便饭,那自然是有的,那姓严的武官惊道:“有啊!难道……难道那狗贼向我下了毒手?”李先生从药囊中取出两粒青色药丸,说道:“严将军倘若信得过,不妨用酒吞服了这两粒药。”那武官给他说得心中发毛,更不多想,接过药丸丢在嘴里,拿起一碗酒,咕嘟嘟地喝了下去,过不多时,便觉肚痛,胸口烦恶欲呕,“哇”的一声,呕了许多食物出来。
李先生抢上三步,伸手在他胸口按摩,喝道:“吐干净了!别留下了毒物!”那武官拼命呕吐,一低头,只见呕出的秽物之中有三条两寸长的虫子蠕蠕而动,红头黑身,正是蜈蚣。那武官大叫:“三条……三条蜈蚣!”一惊之下,险些晕去,忙向李先生拜倒,谢他救命之恩。廊下仆役上来清扫秽物。群豪无不叹服。
费望舒不信人腹中会有蜈蚣,但亲眼目睹,却不由得不信。陈丹妮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说三条小蜈蚣,我叫你肚里呕出三条青蛇出来也成。”费望舒道:“怎么?”陈丹妮道:“给你服两粒呕吐药丸,我袖中早就暗藏毒虫。”费望舒低声道:“是了,乘我呕吐大作、肚痛难当之际,将毒虫丢在秽物之中,有谁知道?”陈丹妮微微一笑,说道:“他抢过去给那武官按摩胸口,倘若没这一招,戏法就不灵。”
费望舒低声道:“其实这人武功很了得,大可不必玩这种玄虚。”陈丹妮语声放到极低,说道:“大哥,这大厅之上,我最惧怕此人。你千万得小心在意。”费望舒自跟她相识以来,见她事事胸有成竹,从未说过“惧怕”两字,此刻竟说得这般郑重,可见这李先生确实非同小可,又想此人冒了她先师之名出来招摇,败坏她先师名头,她终究不能袖手不理。
只听得李先生笑道:“我虽收了几个弟子,可是向来不立什么门派。今日就跟各位前辈学学,也来开宗立派,侥幸捧得一枚扬帆勋章回家,也好让弟子们风光风光。”缓步走将过去,大模大样地在李丰粮身旁太师椅中一坐,却哪里是得一枚扬帆勋章为已足,显是要在八大门派中占一席地。
他这么一坐,凭了李判官数十年来的名声,手弹铁菩提的功力,伤人于指间的下毒手法,这枚凌霄勋章就算是拿定了,谁也不会动念去跟他挑战,可也没谁动念去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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