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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丝尽泪干【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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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了半晚,费望舒和陈丹妮到庙后数十丈的小溪中洗了手脸。陈丹妮从背后背包中取出烧饼,两人和着溪中清水吃了。费望舒连番剧斗,又兼大喜大悲,这时只觉手酸脚软,神困力倦,躺在溪畔休息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精力稍复,又回去神农庙。

两人回进僧舍,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王香香死在床上,脸含微笑,神情甚是愉悦。费望舒垂泪道:“她要我将她葬在丈夫墓旁。眼下风声紧急,到处追拿你我二人。这当儿又哪里找棺木去?不如将她火化了,送她骨灰前去安葬。”陈丹妮道:“是。”

费望舒弯下腰去,伸手正要将王香香的尸身抱起,陈丹妮突然抓住他手臂,叫道:“且慢!”费望舒听她语音严重紧迫,便即缩手,问道:“怎么?”陈丹妮尚未回答,费望舒已听到身后极细微的缓缓呼吸之声,回过头来,只见板门之后赫然躲着两人,却是陈丹妮的大师兄郁华歆和三师姐徐双双。

便在此时,陈丹妮左手扬动,一股紫褐色的粉末飞出,打向王香香所躺的床板底下。费望舒心念一动:“床板底下,一定藏着极厉害的敌人。”

但见徐双双伸手推开房门,正要纵身出来,费望舒行动快极,右手弯处,抱住了陈丹妮的纤腰,倒纵出门,蹿入房外的厅中,经过房门时飞起一腿,踢在门板之上。那门板砰的一声向后猛撞,将郁华歆和徐双双二人夹在门板和墙壁之间。郁华歆倒也罢了,徐双双高高的一个驼背给砖墙挤得痛极,忍不住高声大叫。

费望舒和陈丹妮刚在门口站定,只见床底下赤雾弥漫,那股赤蝎粉已让人用掌力震了出来,跟着人影闪动,一人长身蹿出门外。呛啷啷、呛啷啷一阵急响,那人提起手中虎撑,当头往费望舒头顶砸下。

费望舒一瞥之下,已看清那人面目,正是自称六奇阁主的李天骄。

陈丹妮叫道:“别碰他身子兵刃!”费望舒对这人早具戒心,知他周身是毒,沾上了一丝半点便后患无穷,向左滑开三步,避开李天骄的虎撑,刷的一声,单刀出手,一招“谏果回甘”回头反击。这一招回刀砍得快极,李天骄不及躲闪,危急中虎撑挺举,硬架这一刀,当的一声大响,两人各自向后跃开。李天骄虎撑中的铁珠只震得呛啷啷、呛啷啷地乱响。

这时郁华歆和徐双双已自房中出来,站在李天骄身后。李天骄和费望舒硬交了这一招,但觉他刀法精奇,膂力强劲,自己右臂震得隐隐酸麻,不再进击。

费望舒也暗自称异:“这人擅于用毒,武功竟也这般了得。我这一招‘谏果回甘’出其不意地反劈出去,他竟接得下来。”

郁华歆道:“小师妹,见了师叔怎不快磕头?”陈丹妮站在费望舒身旁冷冷道:“咱们哪里钻出师叔来啦?没听见过。”

李天骄道:“‘李魅影’的名字听见过没有?你师父难道从来不敢提我吗?”陈丹妮道:“‘李魅影’?这名字倒听见过的。我师父说他从前确是有过一个师弟,只是他滥用毒药害人,不守门规,早给师祖逐出门墙了。天骄前辈,那便是你么?”李天骄微微一笑,淡然道:“咱们这一门讲究使用毒药,既然有了这个‘毒’字,又何必假惺惺地硬充好人?李天骄宁可做真小人,不如你师父李凯旋这般假装君子。”

陈丹妮怒道:“我师父几时害过一条无辜人命?”李天骄道:“你师父害死的人难道少了?他自己自然说他下手毒死之人个个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是在旁人看来,却也未必如此。至于死者的家人子女,更决不这么想。”费望舒心中一凛,暗想:“此人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陈丹妮道:“不错。我师父也深悔一生伤人太多,后来便出家做了道士。他老人家谆谆告诫我们师兄妹四人,除非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伤人。晚辈一生,就从没害过一条人命。”李天骄冷笑道:“我瞧你聪明伶例,倒是我门的杰出人才。武魁大会中那几招耍得可漂亮啊,连你师叔也险些着了道儿。”

陈丹妮淡淡道:“你自称是我师叔,冒用我师父的名头。要是真正的六奇阁主在世,伸手去拿凌霄勋章之时,岂能瞧不出勋章上已沾了赤蝎粉?我在大厅上喷那‘三蜈五蟆烟’,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会懵然不觉?”

这两句话只问得李天骄脸颊微赤,难以回答。他少年时和李凯旋同门学艺,因使毒无节,多伤好人,给师父逐出了门墙。此后数十年中曾和李凯旋争斗过好几次。两人都是使毒的大行家,双方所使药物之烈,毒物之奇,可想而知。数次斗法,李天骄每一回均屈居下风,若不是李凯旋始终念着同门之谊,手下留情,早已取了他的性命。在最后一次斗毒之时,李天骄终于为断肠草熏瞎了双目。

他逃往缅北野人山中,以银蛛丝逐步拔去断肠草毒性,双眼方得复明,虽重见天日,目力却已大损。凌霄勋章上沾了赤蝎粉,旱烟管中喷出来的烟雾颜色稍有不同,这些细微之处,他便无法分辨。何况陈丹妮栽培成了“万毒之王”的碧血真情七叶花后,赤蝎粉中混上了碧血真情七叶花叶子的粉末,三蜈五蟆烟中加入了碧血真情七叶花的花蕊,两种毒药的异味全失,毒性却更加厉害。

李天骄在野人山中花了十年功夫,才勉强治愈双目,回到中原时听到李凯旋的死讯,只道斯人一死,自己便可称雄天下,哪料师兄一个年纪轻轻的关门弟子,竟有如此厉害功夫?那晚陈丹妮化装成一个龙钟干枯的老太婆,当世擅于用毒的高手,李天骄无不知晓,他当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小老太婆在旁喷几口烟,便令他栽上个大跟头。

陈丹妮这两句话只问得他哑口无言。郁华歆却道:“小师妹,你得罪了师叔,还不磕头谢罪,当真狂妄大胆。他老人家一怒,立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和徐师妹都已投入了他老人家门下,你乖乖献出《济世医典》,他老人家一喜欢,也收了你这弟子,岂不是好?”

陈丹妮心中怒极,暗想这师兄师姐背叛师门,投入本派弃徒门下,那是武林中最令人不齿的“欺师灭祖”大罪,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必严加惩处。她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原来两位已改投天骄前辈门下,那么小妹不能再称你们为师兄师姐了。二师兄呢?他也投入天骄前辈门下了么?”郁华歆道:“尚师弟不识时务,不听教诲,已为吾师处死。”

陈丹妮心里一酸,尚登辉为人耿直,虽行事横蛮,在她三个师兄师姐中却最为正派,不料竟死于李天骄之手,又问:“徐三姐,延晨呢?她很好吧?”徐双双冷冷道:“她也死了。”陈丹妮道:“不知生的是什么病?”徐双双怒道:“是我女儿,要你多管什么闲事?”陈丹妮道:“是,小妹原不该多管闲事。我还没恭喜两位呢,郁大哥和徐三姐几时成的亲啊?咱们同门学艺一场,连喜酒也不请小妹喝一杯。”

郁华歆、尚登辉、徐双双三人一生恩怨纠葛,凄惨可怖。陈丹妮知道这中间原委曲折,寻思:“二师兄死在李天骄手下,想是他不肯背叛先师,改投他门下,但也未必不是出于大师兄从中挑拨。三师姐竟会改嫁大师兄,说不定也有一份谋杀亲夫之罪。”叹道:“延晨那日中毒,小妹设法相救,也算花过一番心血。想不到她还是死在桃花瘴之下,那也算天意如此吧。”

郁华歆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桃……”说到“桃”字,突然住口,和徐双双对望了一眼。陈丹妮道:“小妹也只瞎猜罢了。”原来郁华歆有一项独门下毒功夫,是在云贵交界之处收集了桃花瘴的瘴毒,制成一种毒弹。尚登辉、徐双双夫妇和他交手多年,后来也研制出了解毒之法。陈丹妮深知三人底细,出言试探,郁华歆一来此事属实,二来出其不意,便随口承认了。

陈丹妮心下更怒,道:“三师姐你好不狠毒,二师兄如此待你,你竟跟大师兄同谋,害死了亲夫、亲女。”尚延晨中了郁华歆的桃花瘴毒弹,尚登辉本来能救,他既不救,多半是已先遭毒手。徐双双既忍心不救,那么尚登辉、尚延晨父女之死,她虽非亲自下手,却也是同谋。陈丹妮从郁华歆冲口而出的几个字中,便猜知了这场人伦惨变的内情。

徐双双急欲岔开话头,说道:“小师妹,我师有意垂顾,那是你运气。你还不快磕头拜师?”陈丹妮道:“我若不拜师,便要和二师兄一样了,是不是?”郁华歆道:“那也未必尽然。你有福不享,别人又何苦勉强于你?只那部《济世医典》,你该交了出来。我师宽大为怀,你在武魁大会中冒犯他老人家的过处,也可不加追究了。”

陈丹妮点头道:“这话是不错,但《济世医典》乃我师六奇阁主补撰,我师谦虚,将该书署名为《凯旋医药录》,咱师兄妹三人既都改投天骄前辈门下,自当尽弃六奇阁所授功夫,从头学起。天骄前辈和先师门户不同,必定各有所长,否则两位也不会另拜明师,又有什么‘有福不享’、‘是我的运气’这些话了。那《济世医典》既已没什么用处,小妹便烧了它吧!”说着从衣包中取出一本黄纸的手抄本来,晃亮火折,往册子上点去。

李天骄初时听她说要烧《济世医典》,心下暗笑:“这《济世医典》是李凯旋毕生心血之所聚,你岂舍得烧了它?”待见她取出抄本和火折,又想:“你这狡狯的小丫头,明知你师兄、师姐定要抢夺《济世医典》,岂有不假造一本伪书来骗人的?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那不是班门弄斧么?”因此虽见她点火烧书,只微笑不语,理也不理。待那抄本为热气所熏,翻扬开来,见纸质陈旧,抄本中的字迹宛然是李凯旋的手迹,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念便想:“啊哟不好!这丫头多半已将书中文字记得烂熟,此书已于她无用,那可万万烧不得!”忙道:“住手!”呼的一掌劈去,一股疾风,登时将火折扑熄了。

陈丹妮道:“咦,这个我可不懂了。天骄前辈的医药之术如胜过先师,此书要来何用?如不能胜过先师,又怎能收晚辈为弟子?”

郁华歆道:“我们这位师父的使毒用药比之先师可高得太多了。但大海不择细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部《济世医典》既花了先师毕生心血,吾师拿来翻阅翻阅,也可指出其中过误与不足之处啊。”他是秀才出身,自有一番文绉绉的强词夺理。

陈丹妮点头道:“你的学问越来越长进了。哼!两个躲在门角落里,一个钻在床板底下,想要暗算费大哥和我。天骄前辈,有一件事晚辈想要请教,若蒙指明迷津,晚辈双手将《济世医典》献上,并求前辈开恩,收录晚辈为徒。”

李天骄知她问的必是一个刁钻古怪的题目,自己未必能答,但见《济世医典》抓住在她的手里,她一举手便能毁去,不愿就此和她破脸,便道:“你要问我什么事?”

陈丹妮道:“贵州苗人有种‘碧蚕毒蛊’……”李天骄听到“碧蚕毒蛊”四字,脸色登时一变,只听她续道:“将碧蚕毒蛊的虫卵碾为粉末,置在衣服器皿之上,旁人不知而误触了,便中了蛊毒。这是苗人的三大蛊毒之一,是么?”

李天骄点头道:“不错。小丫头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他从野人山来到中原,得知李凯旋已死,无法报仇,便迁怒于他门人,要尽杀之而后快。不料郁华歆为人极无骨气,一给李天骄制住便即哀求饶命,并说师父遗下一部《济世医典》,落入小师妹之手,愿意拜他为师,引他去夺取。李天骄虽恨李凯旋切骨,但心中对他实大为敬畏,听说他有遗著,料想其中于使毒的功夫学问,必有无数宝贵之极的法门,当下便收了郁华歆为徒。其后又听从他的挑拨,杀了尚登辉父女,收录徐双双。李天骄和郁华歆、尚登辉、徐双双三人都动过手,见他三人武功固属平平,使毒的本领也跟他们师父相差极远,听说陈丹妮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更毫没放在心上,料想只要见到了,还不手到擒来?

在武魁大会中着了她道儿,李天骄仍未服输,只恨双目受了断肠草的损伤,眼力不济,因而没瞧出赤蝎粉和三蜈五蟆烟。但费望舒在会中所显露的武功,却令他颇为忌惮。他暗暗跟随在后,当费望舒和陈丹妮赴陶然亭之约时,师徒三人便躲入神农庙后院。他三人的主旨是在夺取《济世医典》,见合胜帮人多势众,一直隐藏在后院,不敢现身。直至费望舒、陈丹妮送别群豪,又在溪畔饮食休息,他三人才藏身在王香香房中,只待二人进房,准拟一击得手。哪知陈丹妮极是精明,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警觉。

这时听陈丹妮提到碧蚕毒蛊,他才大为吃惊:“想不到这小丫头如此了得,她同门的师兄师姐,可远远不及了。”便即全神戒备,已无丝毫轻敌之念。

陈丹妮又道:“碧蚕毒蛊的虫卵粉末放在任何物件器皿之上,都无色无臭,旁人决计不易察觉。只不过毒粉不经血肉之躯,毒性不烈,有法可解,须经血肉沾传,方得致命。世上事难两全,人体一着毒粉,便有一层隐隐的碧绿之色。天骄前辈在王姑娘的尸身置毒,倘若只放上她衣衫,倒不易瞧得出来,但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却连她脸上和手上都放置了。”

费望舒听到这里,才明白这走方郎中如此险毒,竟在王香香的尸身上放置剧毒,自己和陈丹妮势必搬动她尸体,自必中毒,骂道:“好奸贼,只怕你害人反而害己。”

李天骄摇动虎撑,呛啷啷一阵响声过去,说道:“小丫头倒真有点眼力,识得我的碧蚕毒蛊。汉人之中,除我之外,你是绝无仅有的第二人了,很好,有见识,有本事。你师兄师姐又怎及得上你?”陈丹妮道:“前辈谬赞。晚辈所不明白的是,先师遗著《济世医典》中说道,碧蚕毒蛊放在人体之上,若要不显碧绿颜色,原不为难,却不知天骄前辈何以舍此法而不用?”

李天骄双眉一扬,说道:“当真胡说八道。苗人中便是放蛊的祖师,也无此法。你师父从未去过苗疆,知道什么?”陈丹妮道:“前辈既如此说,晚辈本来非信不可,但先师遗著之中,确是传下一法。却不知是前辈对呢,还是先师对。”李天骄道:“是什么法子,你倒说来听听。”陈丹妮道:“晚辈说了,前辈定然不信。是对是错,一试便知。”李天骄道:“如何试法?”

陈丹妮道:“前辈取出碧蚕毒蛊,下在人手之上,晚辈以先师之法取药混入,且瞧有无碧绿颜色。”李天骄一生钻研毒药,听说有此妙法,将信将疑之余,确是亟欲一知真伪,便道:“放在谁的手上作试?”陈丹妮道:“自是由前辈指定。”

李天骄心想:“要放在你的手上,你当然不肯。下在那气势虎虎的青年手上,那也不用提起。”微一沉吟,向郁华歆道:“伸左手出来!”郁华歆跳起身来,叫道:“这……这……师父,别上这丫头的当!”李天骄沉着脸道:“伸左手出来!”

郁华歆见师父神色严峻,原不敢抗拒,但想那碧蚕毒蛊何等厉害,稍一沾身,便算师父给解药治愈,不致送命,可是这一番受罪,却定然难当无比。他一只左手只伸出尺许,立即又颤抖着缩了回去。李天骄冷笑道:“好吧,你不从师命,那也由你。”郁华歆听到“不从师命”四字,脸色更加苍白,他拜师时曾立下重誓,倘若违背师命,甘受惩处。他们这种人每日里和毒药毒物为伍,“惩处”两字说来轻描淡写,其实中间所包含的惨酷残忍之处,令人一想到便不寒而栗。

他正待伸手出去,徐双双忽道:“师父,我来试好了。”坦然伸出了左手。李天骄道:“偏不要你!瞧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没这胆子。”

郁华歆道:“我又不是害怕。我只想这小师妹诡计多端,定然不安好心,犯不着上她的当。”陈丹妮点头道:“大师兄果然厉害得紧。从前跟着先师的时候,先师每件事都要受你的气,眼下拜了位新师父,仍是徒儿强过了师父。”

李天骄明知她这番话是挑拨离间,还是冷冷地向郁华歆横了一眼。郁华歆给他这一眼瞧得心中发毛,只得伸出左手。

李天骄从怀中取出一只黄金小盒,轻轻揭开,盒中有三条通体碧绿的小蚕,蠕蠕而动。他用一只黄金小匙在盒中挑了些绿粉,放在郁华歆掌心。郁华歆一条左臂颤抖得更加厉害,脸上尽是又怕又怒、又惊又恨的神色,面颊肌肉不住跳动,眼光中流露出野兽般的光芒,似要择人而噬。

费望舒心想:“丹妮这一招棋,不管如何,总是在他们师徒之间伏了深仇大恨。这郁华歆日后一有机会,定要向他师父报复今日之仇。”

只见绿粉一放上掌心,片刻间便透入肌肤,无影无踪,但掌心中隐隐留着一层青气,似乎揉过的青草、树叶一般。

李天骄道:“小妞儿,且瞧你的,有什么法子叫他掌心不显青绿之色。”

陈丹妮不去理他,却转头向费望舒道:“大哥,那日在洞庭湖畔黄石寨我和你初次相见,曾和你约法三章,你可还记得么?”费望舒道:“记得。”心想:“那日她叫我不可说话,不可跟人动武,不可离开她三步之外,可是这三件事,我一件也没做到。”陈丹妮道:“记得就好了,今日你仍当依着这三件事做,千万不能再忘了。”费望舒点了点头。

陈丹妮道:“天骄前辈,你身边定有鹤顶红和孔雀胆吧?这两项药物和碧蚕毒蛊既相克而又相辅。你若不信,请看先师的遗著。”说着翻开那本黄纸小册,送到李天骄眼前。李天骄看去,果见有一行字写着:“鹤顶红、孔雀胆二物,和碧蚕卵混用,无色无臭,惟见效较缓。”他想再看下去,陈丹妮却将书合上了。

李天骄心想:“李凯旋果是博学,这可须得一试真伪,倘若所言不错,那么这本《济世医典》也非假书了。”他毕生钻研毒药。近二十年来更加废寝忘食地用功,以求胜过师兄,实已迹近疯狂,此时见到这本残旧的黄纸抄本,只觉便天下所有珍宝聚在一起,亦无如此珍贵。他天性残忍凉薄,和郁华歆相互利用,本来就无丝毫师徒之情,又想这番在他掌心试置碧蚕毒蛊之后,他日后一有机会定会反噬,当下全不计及三种剧毒药物放在一起,事后如何化解,右手食指的指甲一弹,一阵殷红色的薄雾散入郁华歆掌心,跟着中指的指甲一弹,又有一片紫黑色薄雾散入他掌心。

陈丹妮见他不必从怀中探取药瓶,指甲轻弹,随手便能将所需毒药放出,手脚之灵便快捷,尚在自己之上,不禁暗暗惊佩,凝神看他身上,瞧出了其中玄妙。原来他一条腰带缝成一格格的小格,围腰一周,不下七八十格,每一格中各藏药粉。他练得熟了,手掌一伸,指甲中已挑了所需的药粉。练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如此一举手便弹出毒粉,对方怎能防备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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