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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爷离京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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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浑握着妻子的手沉吟良久:“将阿囡送去军营,如何?”

夫人凝目看他,笑了笑:“善。”

三天后何子鱼被爹娘拽出门,他只道是去踏春——爹娘不知打哪牵来一匹马,马背上放着个行囊。他还没看完,缰绳就塞了过来。

马凑到他颊边喷了口气,他有些怕它,怯生生的望着爹娘:“我有小毛了……”

小毛便是他那只祖宗猫,疼爱得不行。

聂乌把儿子瓷白的脸一瞅,眼皮跳了两下——只见他身姿清拔,五官柔和精美,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波光流转,朝霞映照下,画似的。

他一手牵马,一手不安的捏着个没来得及放下的毛绒团,爹娘把他拽进人群,他头也不抬,紧着头皮跑去中间。

当下很多断袖都稀罕这种软糯香甜的类型,何况他这相貌放哪都招眼得很,大街上匆匆一过,跟点心进了苍蝇窝,暗角里当即闪出几片狼光。

聂乌与丈夫对视一眼,朝何子鱼道:“今日你满十五了,为娘要送你一个礼物。”

少年眸子清亮,褶痕分明的眼皮从尾处淡扫出去,睫毛浓密纤长,到眼尾往下一带,端的是风情万种。

原本神色凝重的脸这下喜笑颜开。

聂乌摸摸儿子的脑袋,把他带到兵器铺子前,何子鱼脸一僵,瞅着那扇牌匾不肯挪动,被娘亲一把拎进去。聂乌将预定好的剑递给儿子,她儿子退了一步,没接。

自打八岁那年看到堂兄差点被剑扎破脑袋后,何子鱼学了个乖,自此便与刀枪剑戟之类互不往来,这平和被他娘亲给打破了。

聂乌不容置疑的把剑塞去,他不情不愿的接住:“我不要这个——”

“你就要这个。”

何子鱼见他娘笑起来了,心口一窒,闷了一会,捧着剑亦步亦趋的跟着娘。

“这东西乃是阿翁那样的大侠用的,给我……都不知道是剑耍我,还是我耍剑呢。”

何子鱼见她没开腔,再接再厉:“怪重的,我要把它给舅舅。”

等在前面的何浑听到这话,把缰绳丢给他:“你娘的心意,切不可弄丢了。”

“心意”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是要收下的,但他跟他手上这把心意对彼此都不满意。

三人走到郊外,经过劳劳亭,何子鱼抬脚欲往前走,却见爹娘径直朝那亭子走去。

亭中有男有女,乌泱泱一亭子都坐满了,好几个哭得一塌糊涂。

何子鱼听着那悲切的哭声,满心同情,暗自庆幸。

当下的世风,不仅女人喜欢男人,连好男色的男人也多起来了,一般人倒也无伤大雅,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

要是那些个世家大族里出个好南风的混账,不是大肆花钱卖人,就是抢人,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细井小民都能组建一支起义军了。

这事他爹娘比他还清楚,也知道他没自保的能力,是以绝不会放他去外面历练。

况且他才十五,也没啥烧钱的爱好,何氏高低也是个世家,他就在家待着,到三四十岁,大概会被举贤良方正的人权衡着推到朝廷的某个部门。

年少这会儿出门总会被人揩点油,那时候他都老了,谁还惦记一个老头?

这样想着,他差点笑了。

爹娘跟亭子里的人互相见礼,亭子外面二十来匹马,亭子里那伙人偏头看他,为首那人谪仙似的,要笑不笑。

料峭的春风从亭中送出来,把何子鱼撩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人将头转开了。

少爷竖起耳朵,就听他娘朝那男子说:“从今天起,这小孽畜就拜托将军了。他是个嘴上惯会服软死犟不改的,若是胡闹,不必手软,全凭将军安排。”

那人点了点头:“阿姐吩咐的事,逊自然照办。”

何子鱼直愣在一边。

前一刻他还在同情那些泪湿妆面的女子,后一刻爹娘就把他交接完了,一亭子的视线又劈头盖脸的落在他身上。

这就好像晴空万里突然劈下一道九天玄雷,万里坦途豁开一个大嘴,他脑袋嗡嗡响:“不是春游么?”

聂乌假装没听到,对惊恐万状的儿子说:“阿囡来,这位是方将军,你以后就跟他走了,切不可无礼。”

手上的剑忽然砸到脚趾头上。

走,走哪去?

少爷从没离开过爹娘,出门远游这种事他做梦都没想过,他爹娘收回视线。

爹说:“他性子软,没什么主见,劳烦大将军费心提点。”

娘说:“切莫让他见到猫,见着就走不动路了,若他跟人豪横撒泼,莫要留情,只管收拾。”

那人说:“好。”

直把他吓得魂飞天外,恍惚间瞥到那人身上的战袍,仿若一颗飞溅到身上的热油,烫得他措手不及。

这是打算将他送去军营?

少爷想破脑袋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爹娘不跟他商量也就罢了,竟一副生米煮成熟饭的架势无视了他。

那人连连说好。

他头晕目眩:“我哪都不去……”

爹瘫着脸:“方将军年少成名,以前带过几千号地痞流氓和软骨头,这些人如今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何子鱼怔怔的望着爹:那他是像地痞流氓,还是像软骨头?

娘微微一笑:“方将军的见识是你待在那温柔乡里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如今让你跟他走,是要你去开开眼界。”

何子鱼颤声道:“我眼界已经很开阔了……”

爹娘都没理他,向坐在地上的人说:“将军,拜托你了。”

那人一叠声说好。

“照这样下去,”何子鱼惶惶然想,“一切都完了!”

他病急乱投医,打算寻死觅活,又立马把这个想法打消——剑就在脚上躺着,他哪使过这玩意啊,要是不小心失手了,搞不好得让爹娘给他收尸。

只好退而求其次,悄悄在大腿边狠狠一掐。

照他这样的姿貌,哭起来那当然是梨花带雨,一亭子的人都看呆了。

夫妻俩狠狠心,凝重地步下亭来,何子鱼连忙攥住娘亲衣角。

聂乌使了个眼色,何浑就去行囊里掏出一根绳子,两人干脆利落地把儿子捆做一团。就这么放在太阳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