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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婆子喝完手上的热茶，身上又暖和了些。
“办完娘子的第一件事，老奴就按您的意思赶去车行租了一辆普通骡车，停在能看见南十七大门的地方守着。期间一直没人出入，直到天擦黑时，才见一个穿黑色窄袖紧裤的年轻男人从里走出来，他看了骡车一眼，没作停留。这大冷的天，挡风袍子都没着一件，身子骨不似常人。”
喻婆子回府时从那户门前路过，听得里面有狗叫声，不止一条。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林止。
“男人出门之后才有的狗叫？”林止问道。
喻婆子点头：“对，之前路过四回都没有。”
林止若有所思，“辛苦你了，这两钱银子你拿着。”
“别别别，养奴千日用奴一时，老婆子就算没读过书，也懂这个理儿。娘子已经对老奴很好了，可不敢再要银子。”
“花蕊，把没用完的棉花全部赏给喻婆子。”
赏东西，喻婆子没再推辞。
花蕊很快收拾出五六斤新棉：“快拿着，灶上给你留了饭。”
“诶！”喻婆子抱着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林止望着喻婆子的背影，不由感慨，知道主子赚了银子，还能这样俭仆，不愧是她选的人啊。以后定然不能辜负这些婆子。
次日一大早，芳乔就出门为三娘子买药材，理由是梳香院自个儿做的冻苍膏不够使了。门子有幸得她送过一瓶，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二话不说就放行。
之后的两三日，林止都在灶上捣鼓，院子里药气缭绕。
十五就是王府送聘礼的日子，两家婚事提前了。
下人们有条不紊，上两月才办完大少爷婚事，这次又是府中小姐出阁，活计要简单些，半点篓子没出。时间过得真快，这府里嫁的嫁娶的娶，老太君兴许明年就要升格当曾祖祖了。林府的变化，这些家仆最有体会。
娶世子妃是周王府大事，商辰居之母只生了他一个就病逝了。按理说前王妃的嫁妆本就丰厚，落到他头上该更多才是，岂料送来的聘礼中规中矩。
只比林家长孙林玮卓娶妻厚了一成不到，聘金仅一万二千两白银。放在寻常人家，这是漫天大数，但在周都顶级世家这里，算不得重视女方。
周王在“朝上”当着“众卿”的面，言道非常时期，诸君当俭存奢失，厉行节俭。
此次世子娶妻，就是他的表率。
林仲川却不好真响应他这话，明面上的嫁妆减一层以示尊重，私底下半点没含糊，光是压箱底的黄金就有一千两。
当年从京都逃回周都时，老太太可是搬空了整座左相府，加之这些年他在官场上某些却之不恭的孝敬，还有何家商行暗底里的分红，银子嘛，并不怎么缺。
林家的嫡长女出嫁，绝不会委屈。
姚氏每天大半时间都待在长女院中。
这时她正满腹怨怪：“不明白你为甚非要选初九。”
哪有上元节都没过就成婚的？难道果如四弟妹所言，府里坏了风水？她的探娘也变了，甚至变得不可理喻，这让她怎么能放心孩子出阁呀。
林探冷笑，自然是因为这天是林观的及笄日。
“母亲，您只需那日死死守着三婶即可，她偏宠了林观十几年，不可能忍心这日留林观独自一人在外。还有林止，说不定那日的白狐氅就是她主动给的，那是个蠢货，三婶说几句好话一哄就把自个儿卖了。”
姚氏头疼，一月间仿佛老了三岁：“探儿啊，三娘子现在没了前程，瞧她那混不吝的样子，连女子该有的举止都扔了，都敢当着外男的面流出浪荡相了，可不是谁都能拿捏的。母亲也不瞒你，她很快就不是林家人了。”
林探眉眼一动，“何意？”
她折腾小半月，人消瘦许多，眉眼儿都发青，表情一丰富起来，就显出几分刻薄相。
姚氏便把老太太的打算说了。
“您是说黄刺史？还是黄刺史的儿子？”林探满脸惊讶。
她倒是听说过黄刺史长子黄源青一件丑事，十四岁的年纪逛青楼，失手打死一名花魁。名声烂透了，不得已跟着他老子离开周都，学都没上几年，草包一个。
这才几年，怕是周都人都没忘吧，正经人家谁敢把女儿嫁给他。如果是三妹妹的话……
姚氏道：“怎会是他儿子？是黄沼山本人！”探儿真是傻了，要他儿子有何用。黄子豹正得荣宠，就这一个亲侄子兼儿子。
“做妾？”林探恍然大悟，怪道母亲会说林止很快不是林家人了呢，林家嫡女怎回给人做妾，还是近四十的老东西，肯定得去掉名姓暗底里送进去。
姚氏浅浅点了下头，这种事情她深觉得丢人，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现今这世道啊，纵是林府这等人家，也一样有情非得已的选择，不动脑子，就会落后挨打，没办法的事。
兴许之前姚氏还会为林止不平，可是现在，她生怕那是祸害影响到探娘，还是送人关在内宅为好。黄沼山要怎么用，那是黄沼山的事，横竖三娘子明年这个时候就会殁的。
生在花朝节的小娘子，就是这命。
自古哪个绝世美人能得善终啰？谁也怨不着。
……
芳乔人没进屋就急唤林止，“娘子，大喜事，我哥哥昨日把铺子定下来了。”
“哦？”这个时候卖铺子的，一定是年关难过。
芳乔灌下一口热茶：“原是一间卖糕点的老铺子，爹病死了，儿子是个读书人，已经中了秀才，一门心思埋在书里，早就不愿经营糕点铺子。爹一死，他立即张罗着买。也是凑巧了，金宝就住在铺子后面的栅栏巷，那孩子孝顺，每日再晚都会回去陪祖母，得到信儿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我哥哥。我哥哥也没含糊，立即就去拿下了。”
要是晚半日，说不定让别人给买了去。秀才儿子有老爹积攒下的身家，对钱财没啥数，价格合适就会出手。
林止很高兴：“的确是喜事。虽是远了些，但我们以后出门也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若是有后堂，让他俩收拾出来，置办些家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