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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艺空在屋顶坐了许久，直到天边生出一缕朝霞，才觉得寒意逼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纪瞻奇带着罗枕奇走了，郭变死了，阵法开了，道士不知去向。城里百姓正陆续醒来，发了疯似的往里面挤，只是为了早已冷掉的白粥。那些还没醒的人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眼见不能活了。
冷心苗喊破喉咙也阻止不了这些人，更别说一人一碗慢慢来了。更有甚者已经发现了郭府大门破碎，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壮着胆子去府里争抢。金银宝器，桌椅餐盘，甚至连院子里枯萎的果树也被连根拔起，拖了出去。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自己平白少了许多寿算。
有时候活得没心没肺也挺好的，这世界太残酷，多知道一些事反而会更加痛苦。
看着冷心苗在下面徒劳底嘶喊，他笑了。
冲陵城一夜失去城主，只怕更乱的还在后面，这时候不争抢点好的，后面只怕会更加艰难吧。
到了第三日，混乱开始平息，人们似乎一瞬间就恢复了理智，开始收敛行迹，寻找起失踪的郭变，有人更是直接跑到邻县，把这里的情况上报，因此得了一笔不错的封赏。
果然没过多久，乐川城就来了人接管，把这里的百姓重新编户，富户并大部分牲畜都迁到了乐川。田亩重新丈量，边界再定。一封奏章也随着驿马快速奔向龙游京，摆到了天子案上。
大象十七年春，龙颜大怒。
樊景贤看着被扔了一地的奏章，默默低下了头。
两班文武见樊相当先做了缩头乌龟，更无人敢触天子逆鳞。一个个影在人群里，生怕稍微露了一点就被点到名字。
“十七年，十七年啦。朕践祚以来，哪一年都不是这般闹腾，那帮子天道贼究竟还要惹下多少麻烦。樊相，你看那奏章上写的，满城百姓精力大损，死者十一二，病者十六七，究竟多狠毒的人才会做下这等有伤天和之事。你速速拟一道旨，叫国师暂时不要回来了。冲陵城你刚离开就发生这等事，不查个明了，一辈子给我呆在那里，那也不许去！”
樊景贤把地上散乱的奏章一一捡起，从头翻阅。果然看到了乐川城的那一道奏章。
这等事在中州还是第一遭，樊景贤看完倒抽一口凉气，把那道奏章传阅下去。其他的则归置齐整，交给许公公。
“陛下，微臣愚见，此事暂时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七祸尚未根除，时常便会作乱。四卫府谨守严防，始终擒获不得；韦太师备边北境，正与勒都瀚海的奚廉部对峙，急切间也抽不开身；国师一行本是为国选材，匡正社稷的好事，如果因为这事耽搁在冲陵城，只怕迁延久了，七祸知晓必然会借机作乱。”
皇帝的眉头蹙成一字，闭着眼睛问道：“依卿之见，此事如何区处？”
樊景贤闻言上前一步，“臣以为，国之根本在民，方今南方遭逢大旱，陛下应当早早开坛祈雨，降下诏书调拨各地粮草南下赈济。与北方也应及早修订边界，不论是和亲还是输送钱帛，只要边界宁靖，免得再起纷争，劳师远征耗费钱粮便是好事。庶几天下无事，再徐图七祸，一一殄灭。”
皇帝点点头，在一众奏章中又翻出一本，看完扔给樊景贤。“可惜韦太师用人不当，薄雪关已被北人占了去，韦太师来疏，希望朕再派几个精干将领过去听用，众卿家可有人选？”
樊景贤回到班头，武将差事非他所长，这里面毕竟担着干系，更加不敢轻易举荐。
皇帝呵呵笑着，脸上分明早已满布阴云：“怎么，偌大江山，竟找不出一人与朕分忧？”
樊景贤给对面武班第一的易显玉递眼色，让他出班说话。
易显玉无法，只得上前奏事。
“陛下，微臣倒是有两个人选，就怕陛下爱才，舍不得放。”
“说。”
“京城有二奇，都是少年英才。国师一度想收为弟子，可惜陛下始终不放。这二人的本事微臣见识过，确实有过人之处。只是目前都还年轻，陛下即便想要重用也堵不住他人之口。要是能在军旅历练一遭，他日必是国之栋梁，委以重任自然没人再敢说嘴。”
“你是说褚蕴奇和裴允奇吧，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朕了，确实是不错的人选，那就这么定。”皇帝眉毛舒展开来，左手剧在空中挥动几下，窝进龙椅不再说话。
这是散朝的意思，一班文武如蒙大赦，山呼万岁毕，鱼贯而出。
“樊相！”易显玉叫住了往外走的樊景贤，三两步跟上，悄悄说道：“那冲陵城的事，陛下似乎没有明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还有国师，要不要发出暂驻冲陵城的旨意？”
樊景贤站住身形，仰着头往上乱瞧。“陛下不明说，是希望我们自行处置。国师那边自然是不能耽搁的，早日回朝也会为你我分担压力，至于冲陵城那边……”樊景贤停了一下，继续道：“只要不留下跟脚，闹出事来，怎么办都行。”
易显玉在心里嘀咕道：“这事难办，处理得好了，自然是陛下的功劳；要是处理不好掀起民怨，陛下那头自然是一点过错都不沾身，倒是他有可能因此掉了脑袋。”
“你明白了么？”樊景贤问。
易显玉挤出一丝笑容，无奈点了点头。
“明白。”
“好，我去找两位贤侄商量北上的事。至于冲陵城那边，你还须仔细些，府库里还有些银两供你支取，我会提前打好招呼，乐川城和寒石城两处的官仓也随你取用，如有阻挠，可先斩后奏。如果还不行的话……”
樊景贤话说到这里特意停了，意有所指地看着易显玉。
“樊相放心，我会找国师借人。”
樊景贤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七祸之中，红衣会最弱，人数也是最少。真到了天下震怒的时候，可以灭了平息民怨。养了这么多年，该到用起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