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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压根讨不回公道,真相是什么,很重要吗?
没有人会管的,也没有人会看的。
秦昭落无能,既报不了仇,更解释不清亲人的清白。
或许只有无妄山记得,曾经有个人抱着姐姐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
等霍无尘和晏君找到他时,他已经擦干了眼泪,就干坐在坟前发呆。
“老板……”
“嘘。”秦昭落深受打击,好像神叨叨的,示意二人噤声。
因为他听到附近还有人在说话,其实他默默听了许久,没想到无妄山会有其他人前来祭奠逝者。
“……二少爷和大小姐命都苦啊,没在家里享过几日福,就双双去了。老奴赶得迟,也快要死了,到时候,我去下面继续侍奉你们。”
这番话他年年都说,如今忘性渐大,他早不记得该怎么回家,只知道要来无妄山烧纸,哭一哭拜一拜,把后半生都留在这里了。
摆完少爷的贡品,老人家又拨开草丛来找大小姐的墓,却意外看见坐在坟上的陌生人,他震怒不已,抱起地上的石头就要砸去,“你是何人?胆敢拦了大小姐的轮回路,我…我跟你没完!”
显然秦昭落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他有个敬业的保镖,替他拦下了那块石头,“什么有完没完的!这是我娘的坟!”
“什么?大小姐是你……”老人家嗫嚅着双唇,有点不敢置信,“你是她儿子?”
把误会解开后,他们发现祭奠的确实是同一个人。老人曾是秋府的管家,当年秋士美被楚霄关在锦华峰,他也跟着来了,后面又陪着二少爷过了一年,他摆摆手,说很苦很苦。
“少爷在家中行二,和他姐姐一样,很早就离开了家。老爷其实是很生气两人违背家规的,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等老爷好不容易回到金陵,还是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秋管家抹了抹眼泪,突然泣不成声:“可我无用,大小姐死得太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就连二少爷也护不住。”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无碑坟,说那就是姜听云给自己留的墓。
秦昭落从秋管家手里接过贡品,按规矩在娘坟前一一摆好,又跪下磕了几个头,只说当儿子的不孝,隔了这么久才寻到她,幸有秋管家年年前来悼念,不至于在下面孤苦无助。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秋管家站在旁边不停地抹泪,也朝那坟作了个揖,喃喃道:“害死大小姐的人,不知死了没有……”
“楚霄十一年前就死了。”
这个老人忘记了好多东西,竟以为事情还发生在昨日。
“不、不……”秋管家惊恐地摆手,接着老泪纵横,光是说出真相就花了他许多力气,“是茶,茶有问题,茶有问题啊!”
秦昭落倏地睁开眼,“你说什么?”
秋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边,从残缺的牙缝里吐出急促的气音:“楚霄说,蛊虫是被大小姐带出昆仑虚的,要一报还一报,给在场的每个人赔罪。”
就是那颗用来救治女弟子的药丸,当年余晚溪亲手交给她的。
一报还一报。
为娘的做了什么孽,将来会降到她儿子身上。
秦昭落反复念着,竟如惊天响雷般激得他头皮发麻。
他急忙攥住秋管家的衣服,遏制不住地颤抖,“不是说她去救人的吗?赎什么罪?向谁赎罪?”
秋管家已经急得跳脚,那股悲愤冲击着胸口,又卡得他喉咙钝痛:“所有人——所有人!喝一杯放一个人走,若是喝不下了,就有人立马灌着她喝完。我看见了,我看得一清二楚!”
“小少爷,你知道蛊虫发作是什么样吗?”秋管家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大小姐不是被反噬死的,也不是淹死的,是被活活逼死的!”
难怪血能流满六十七座台阶,难怪都说是姜莛颜拿命换他们回来的,好多人为了活命,不得已往她嘴里灌水,等到第一只蛊虫吞噬骨髓,从肌肤里爬出,也许那时的她还活着。
这算什么,一群无能的人请先生赴死。
秦昭落能感到血液在每一处筋脉中发疯地跳动,明明身子是热的,心却坠入了冰窟。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压得他发怔、发白,是有座大钟在他脑子里轰鸣,一时也感应不到什么情绪。
可他在灵镜里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怎么连灵镜都骗了他。
他听见自己喃喃道:“所以他烧了西望十二楼。”
秋管家拼命点头,“少爷就是要报仇,我知道这件事他做得不对,但我也不甘心看着害死大小姐的人能高枕无忧地住进金州湾啊。”
十一年了,这话他忍了十一年了。
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秋管家甚至都想好要下去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祭奠,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他也给自己挖了个坑。
秦昭落向上抹了把眼泪,他起身后拉着秋管家,声音是他都意想不到的冷硬:“你跟我走,跟我去宛城。”
他要做什么,仙谈会现在还没有结束,秋管家就是唯一的证人,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老板?”
“不用喊我老板了,我把工钱给你,你去找你哥吧。”
霍无尘却不愿意,他还是要跟着秦昭落,固执得有点发邪,甚至自我安慰霍珣很厉害,完全不需要自己担心。
晏君落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长风不息的无妄山,想说点什么,因为他总觉得就这样带走秋管家会发生一些意外。
只是见秦昭落气势汹汹的模样,他好像没资格劝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