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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是明白了,梅开言完全没明白。
他站在洞窟石亭里,诧异挑眉,一手背在身后,许久才“嗯”了一声。
他低头琢磨片刻,最终实在是忍不住,抬起头追问:“确实没听明白,能不能再说一遍?”
李妍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他这洞窟花园摆设的山石上:“于田使者死了这件事,梅楼主不用过多担心。于田国不会以此发难,圣人那里也不会追问。”
梅开言站在原地没动。
这每个字他都听得懂,每个词他也都理解,怎么组合到一起,就理解不出来了呢?
“这……”他蹙眉,小辈面前又不好掉价,原地踱步几下,不得不细细追问,“不可能啊,于田使者乃是于田女王派来商议通商之事的使团,若是带队的使臣暴毙在大晋,于田国怎么可能会不追究?他们如果追究,大晋怎么可能会放着不管?”
虽然相同的话梅开言已经从林建安嘴巴里听到过一次,但他打心底里不相信。
江湖人尚且睚眦必报,这种上升到两国仇恨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李妍手里摇着扇子,轻轻拍着眼前的萤火虫玩。
她边笑边说:“如果他的死,本身就是于田女王所期待的呢?如果他死了,大晋圣人的侄女,能够在于田多掌控一部分权利呢?”
梅开言仍旧站着没动。
他脑瓜嗡嗡的,显然没跟上。
李妍语重心长地解释:“于田国和大晋不一样,女子做王,实权却被自己的父亲和侍妾们掌控。好处是争权夺利的战斗都让父辈们干完了,父辈们残杀,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他的女儿就是新的王。”
“如今于田女王乃是曾经大晋齐郡王的女儿,齐郡王这个人本就善于权斗,如果是他,完全做得到从一无所有开始,将于田国其他所有侍妾全部杀死,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王位这件事。”李妍微微一笑,“本该如此。”
“但他短命,如今的女王十五岁时,齐郡王就病死了。”她摇头叹息,“天妒英才。”
说到这,她很是期待地瞧着梅开言。
梅开言无语:“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李妍咂嘴,面露失望。
“这样,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她娓娓道来,“如今的于田国君,是赤手空拳,从什么都没有开始,一个人打败了自己的八位姊妹,将她们全都送上断头台之后,坐上没有实际权利,只能生育儿女的于田国君的位置……这么去想,是不是就通透一些?”
梅开言愣了下。
他豁然开朗,抬手捋一下胡须,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齐郡王虽然死了,但是他那套权谋争斗的手腕,被他女儿继承了。”
“正是。”李妍点头,“一个善于权谋,懂谋略,有手腕,还会装柔弱没有实权的女王……你觉得她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会怎么干?”
梅开言想不到。
李妍轻笑一声:“我若是她,我会遵从于田传统,娶各大家族的顶梁柱做男侍妾,然后……找机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
她说的那般从容泰然,波澜不惊。
甚至面带笑意,手上还在同几只萤火虫玩耍。
可梅开言却听得后背直冒冷汗。
最毒妇人心啊!
“她已经没有父亲了,想要在于田活下来,就必须这么做。只要那些侍妾都死了,群龙无首时,她就是最大的掌权人。”
梅开言倒抽一口凉气。
他点几下头,追问:“你的意思是,使者的死,是女王有意为之?”
“对。”李妍道,“尉迟升这个人好色,于田女王便是利用这点来下手。梅楼主可听过‘帐中没’这种西域毒?”
帐中没,梅开言当然听过:“这毒取名自帐中香,也叫温柔香,十分恶毒。与合欢散不同,这东西发作时如若行房,必七窍流血,很多西域妇人以此用来防止男人不忠。”
李妍点头:“但这毒有个缺点,制作它必须用到的原材料只有西域有,而成品三天就会变质,飘出一股恶臭。再加从中毒到毒发,时间很久,最少要两个月,所以在大晋极为少见。”
说到这,梅开言是真的明白了:“他死于不可能在大晋中的毒。”
李妍点头:“没错。我推测应该他应该是出发来大晋之前中毒,然后依照他好色的本性,一定会死在路上。”
“这件事对于田女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人死在大晋,作为安抚,圣人也会多给一些银两来安抚,她要谈的通商一事也定然畅通无阻。而另一面,她就可以腾出一个位置,让自己的心腹上位,大权更加集中。”李妍缓缓摇着扇子,“再加上这个死法对于田国,对来尉迟家来说,是个巨大的丑闻。女王的侍妾死在别的女人的床上……这件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偃旗息鼓,不予追究。”
“所以,梅楼主不用担心,安心做你的生意,使者这件事断不会有半点问题。”说到这里,李妍歪头冷笑一声,“你瞧瞧,青州府衙里那只老狐狸都不着急,屁股坐得那么稳,你急什么?哪天若是他被问罪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你竟称呼青州知州为老狐狸,你就不怕他知道?”
压在心头好几天的大石头可算是解决了,梅开言话音轻松了不少。
“他知道又如何?”李妍笑着说,“知道了更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他,尤其想问他是怎么得到我母亲的遗物,还放在一具无头尸体的手掌心里。”
这事情梅开言知道,但见李妍几个月都没有动静,还以为她不在意。
“你是没抓到狐狸尾巴,所以在等待时机?”他蹙眉问。
“必然啊。”李妍站起身,“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彼此手里的底牌都很清楚,可是面对府衙,那张牌随时都可能会变成杀身之祸,我如果没有他的把柄,就没办法正面与他对峙。”
“倒是奇了。”梅开言难得笑了,“千门善赌,百赌百胜,怎么这一代的千门正将,做起事情束手束脚,有些怂兮兮的呢?”
李妍望着他,缓缓踱步上前。
她抬着头,目光清冷,气质如兰:“梅楼主一想到朝廷知晓女宅里死了于田使者后,整个黑市便会生灵涂炭,无数人又将无家可归。他们大多半生刀尖舔了血,除了在黑市里接榜干活,做点零工小买卖,没有其他本事。假若黑市没了,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重操旧业,提着刀,拿着棍子打家劫舍……”
“思及此,梅楼主便不敢赌,硬是咬着牙,摒弃江湖道义,不惜用欧阳家秘册悬赏一事为鱼饵,将我千门李氏扯进这一潭浑水里。”
她将扇子背在身后,捻着扇柄转了好几圈。
“李妍不才,身后也有几百家庭,六百余人性命,也还背负着父亲奋斗一生换来的白衣卿相的声名。”她摇头,“我更是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