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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雇佣军？”
这个我只听堂哥沈笠说过一回。
堂哥沈笠，在大哥沈策投靠辽国后便成了沈家军的二把手。
“是。”沈策解释道，“多是流浪无归的契丹人，还有一些契丹和汉人的混血组成的雇佣军。”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没有国的归属，谁出价高，就为谁卖命；可以今天为你做事，明天收了别人的钱就来杀你。”
“那…”我略顿一顿，思考一番，问道，“他们当时是为大许卖命的？”
“对，而且好多年了。”沈策说道，“狗皇帝就是靠花钱买了他们，用来在辽国和大许的边界牵制住沈家军的。”
“既然这里有这种微妙的平衡，父亲为什么要屠灭他们？”
“刚才说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沈策眉头紧锁，厌弃道，“他们屠了一座城。”
我听罢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父亲一向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之语。
实在无法想象，大许竟有能屠城的军队。
“若是辽国城池还好，偏偏是大许的，”沈策说道，“父亲视边疆军民为子女，如何能忍？”
“父亲原想着皇帝对花钱的雇佣军不该有感情，便设局杀了他们，边民们知道后都很高兴，说出了‘天下宇文，北庭有沈’的口号。”
“不对。父亲想错了。”我在宇文瑝身边算是待了些日子，也算是对统治知晓一些，立刻指出道，“皇帝对花钱的雇佣军确实没有感情，但是，皇帝对擅自杀伐皇家军队的将军更不可能纵容！”
这就是沈家被灭的缘故！
天下宇文，北庭有沈。
沈家在北庭势大，所以皇帝必须铲除；即便我和母亲都是在长安的质子。
“你真是和宇文瑝待久了。”沈策无奈说道。
“但是沈家的断罪圣旨上并没有雇佣军。”我又说道。
“狗皇帝怎么会把自己用雇佣军的事公之于众？”沈策反问道，“沈家有谁同你讲过这些雇佣军吗？”
也是。
这种花钱的雇佣军，永远都是养不熟的狗，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背刺一刀。
所以一个帝王即便用了，也不会让他的臣民知道的。
我也只有堂哥沈笠给我讲过一回。
“九琼台事件后，”沈策低头说道，“我有回去过。”
“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后。”
我低头不语，当时我在宇文瑝的府里，怀着元婴。
“我在九琼台跪着，后来被禁卫军发现了，打了一场。”
这些是我不知道的。
“我离开后的当夜，长安城大明宫的御书房，着火了。”
“你放的？”我问道。
“世人都说是我放的，可我已离开，你也觉得是我？”沈策反问我。
那肯定不是了。
“是狗皇帝自己放的。”沈策冷笑道，“这几日我日日去御书房，查看从前狗皇帝的奏折。所有奏折都在，唯独少了契丹雇佣军的。”
“皇帝烧了那些他和雇佣军往来的证据。”我猜测道。
“对。”
“你这次犯着那么大危险，不仅仅是查看奏折，和我相认那么简单吧？”我问道，毕竟大明宫不似长安城，再轻的飞檐走壁都会被禁卫军发现，更别说发现后就是一个死了。
沈策满意地看着我，说道，“还记得晋阳之变吗？”
“记得。”我心中一侧，回道，“都是我沈家的忠臣。”
当年沈家九琼台被灭后，皇帝按计划收复沈家军，但圣旨下到北庭府晋阳县的沈家军里，父亲最忠心得力的副手严秦抗旨而至全军哗变。宣旨的人是带着禁卫军一起去的，沈家军在哗变中生生被屠了一半，一半仓皇逃走，只有逃不了的，归顺了皇帝，不久就被收编进了陆家军和禁卫军。
这场变故，就是晋阳之变。
“晋阳之变里逃走的沈家军，最后一路逃到了北庭安西县。”沈策说道，“沈筝，我要收复他们。”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冷漠问道，“我又不会带兵。”
“你杀了皇帝。”沈策指出，“你在他们心里，有比我高的威望。”
“你之前怎么不想着收复？”我冷笑问道，“现在皇帝死了知道回来了？”
“沈筝。我就是一个不称职的儿子，一个不称职的哥哥。”沈策突然跪在了我面前，似有哭泣，说道，“我是懦夫是罪人。”
“我承认，狗皇帝在的时候我不敢这么做，”他抽泣道，“但是现在狗皇帝死了；而他们，是沈家的人啊！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来。”
“你知道你投靠辽国后父亲背负了什么吗？”我不禁生气，怒道，“满朝文武，京中百官，都视父亲为逆贼；二哥沈箫，就是为了让大家看见沈家的忠心才会死守通天关，被敌人射成了刺猬！二哥是站着死的！是因为你而死的！”
“我知道啊。还有二妹妹，也只能没有怨言地和亲贵霜。”沈策痛哭流涕道，“沈筝，你帮我好不好？”
“沈策。我帮你，不是因为你说你是懦夫，”我思考良久，最后决定道，“我帮你是因为，安西县的那些人是沈家人，我要带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