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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说:“我的好娘子,只要肯发心改正任何时候都不嫌晚。做一百件一千件坏事都不要紧,只要是做过一件好事,佛祖就会原谅你的。要不怎么说我佛慈悲呢!
“对了,保罗他们那边的儒家学说啊,还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呢,就是不管谁想要拜老师,想要加入他们,都得先举行一个仪式,那仪式的名称叫做洗礼!”
“洗礼,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麻仙姑眨巴着眼睛问。
“洗礼么,就是把你带到一条河里,把你从头到脚地浸入到河水之中,代表着以前的你已经死掉了,包括你做过的所有好事坏事全都格式化,这叫做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完了再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代表着你复活了,一个崭新的你从此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以后你就按着孔老夫子的教导,心无旁骛地做一个儒门好学生。这叫做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洗礼么,就是这么个意思,这就跟佛门的剃度出家一样,算是一个象征性的仪轨吧!”
麻仙姑高兴地端起酒杯来一口喝干,然后说道:“夫君,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咱们这就到河边上去,也搞一次洗礼如何?”
张梦阳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这么大黑天的整什么洗礼。要想整也得等酒足饭饱了,滚到床上去大战三百回合,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赶明儿一大早再到河边上洗礼不迟。”
麻仙姑道:“这附近的人这么多,大天亮的时候去,被人看到了可多难为情啊。我愿意现在就去,你陪我一起去,行不行,我的亲亲老公。”
说着,麻仙姑又嗲声嗲气地黏上了身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死也不松开。
张梦阳心中暗骂:“臭婆娘,你他妈不是想洗礼了,我看你是想洗澡了,还想洗个鸳鸯浴。”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我把这壶酒喝完了,咱们就去河边洗礼行不行?”
“嗯,这才是我的好老公呢。”说罢,麻仙姑把一双红唇凑了上去,“波”地一声在他腮帮子上吻了一下。
张梦阳哪里懂得什么洗礼,他腹中少得可怜的一点儿关于保罗的故事,还是小时候在一本《圣经故事》当中看来的,也早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给麻仙姑讲起来的时候也是漏洞百出。
所以,他们两人的所谓洗礼完全就是光着屁股在一块儿洗了个澡。
河水经了太阳一日的暴晒,泡在其中一点儿也感觉不出凉意来。
两个在近岸的河水之中追逐嬉戏,他们的戏水之声把小白也招引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两人的嬉戏。
他们骑在小白的背上,在滹沱河中时而钻入数米深的水底,时而跃出水面,如同骑跨神龙一般在五六米的高空之中飞行上好一段距离,直待到势衰之时,才重又钻入到水里,直把个张梦阳和麻仙姑刺激得大呼过瘾。
但更多的时候,小白是贴着水面蜿蜒来去地游动,使得他们两人骑在上面感觉既舒适又稳当。
直到他们两个玩儿得够了,玩儿得累了,方才结束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洗礼,回到岸上穿好衣裳,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回到了村子里。
回到了他们的房里,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又纠缠在了一起,时而我上你下,时而你上我下,都折腾得出了一身的臭汗,方才紧紧相拥着颤抖而终。
夜晚的风已经有了些秋意了,摇晃着院子里的树木,不断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下起了雨来,沙沙地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窗纸上,落在房檐瓦砾上,落在他们两人甜美无筹的睡梦里。
即便是在睡梦里,张梦阳也感觉到了凉爽的夜风的吹拂,感觉到了屋外落雨的声音带来的惬意的静谧。
朦朦胧胧间,他下意识地想起了小学时候背诵得滚瓜烂熟的两句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虽然记起了这句诗来,但是铁马冰河并未走进他的梦里。
他仿佛回到了万里之遥的活剌浑水上,在那座能把人绕得晕头转向的树林里,他骑着小白回到了老师大延登在树林中开辟出来那块空地上。
大延登在木屋之外的磨盘上盘腿打坐,手拿着拂尘,微眯着双眼,形象端严,像极了影视剧中毫无烟火气的老神仙。
对,他就是神仙,老师就是神仙,老师就是女真各部族男女老少心目中的活神仙。
老师对他有着十分深厚的知遇之恩,他与老师分别了这么许久,一路闯荡过来可以说是迭遇凶险,但每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却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逢凶化吉。
除此之外,这么长时间来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正事儿,基本上都是绕着几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周旋来去,想起老师的时候几近于无。
如今看到了老师,他不由地百感交集,内心里涌起了深深地愧疚之意。
如果说重色轻友是一个人人都为之唾弃的败德之举,那么重色轻师就简直是一桩不可饶恕的弥天大罪了。
他从小白身上下来,跪在老师的面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胸中涌起了深深地孺慕之情,他哽咽着说道:“老师,不孝的徒儿回来看你了。”
大延登闭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早已经沉沉睡去,根本听不到他的问候一般。
他又说了一句:“老师,不孝的徒儿回来了,回来看你来了!”
大延登仍然闭着眼睛,对他的问候毫不搭理,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风儿吹来,拂动老师那浆洗得发了白的衣袍,拂动老师那白如积雪的须眉与发髻,更增添了他那如如不动的神仙之概。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探了探老师的鼻息,却没有感到丝毫气息出入的迹象。
这一来,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赶忙又摸了摸老师的脸庞,摸了摸他的手臂,都已经冰凉且僵硬了。
原来,老师早已经故去多时了。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霎时滚落了下来,心中难以明白,老师明明是神仙之体,却何以如肉体凡胎一般,也会有寿终正寝的一日。
老师所在的地方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一天亡故的,所以,将来想要为他举办周年祭奠之类,这根本无法确定出具体的日期。
这是他和莎姐姐作为他老人家弟子的严重失职,也是他们姐弟二人的终身遗憾。
又洒下了几滴眼泪之后,他抬起袖子来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心想遗憾既然已经无可弥补,那就扒个坑把他老人家埋了吧,怎么也不能任由他的遗体就这么曝尸荒野。
他顺手在木屋的房门之外拿起了一把锄头,来到了距离木屋十米之远的地方,开始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地埋头大干起来。
不知为什么,这林中的土地坚硬异常,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地上挖掘了半天,累得呼呼气喘,也只掘出了个直径约半米长一尺深的小坑。
他心中升起了畏难情绪,把锄头往地下一丢,坐在地下呼呼地喘气。
他回过头来朝老师的尸身看了看,心想土坑是用来埋死人的,老师乃是神仙之体,岂能跟凡人之死一样的待遇?
说不定,任由他在那磨盘上坐着,是对他老人家尸身最好的处理方式。我费力不讨好地挖坑欲葬他老人家,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把方向搞错了。
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由头之后,心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在呼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浊气之后,霎时从里到外地都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