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猪漫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吉善福知道此言非虚,自己刚才给弟弟们解穴,用尽了手段也是毫无效果,只怕兰陵派的点穴果真有点诡异,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明天我就发米。”说完一言不发,拂袖入内。
王嘉遇向吉普怡施了一礼,说道:“明日再来拜访。”他知道吉祥堡现在有求于己,绝不敢对她们母女为难。四人提了黄金,兴高采烈回到借宿的农家。
这时天才微明,杨慧下厨弄了些面条,四人吃饱了,谈起这场大战,无不眉飞色舞。
朱柏任笑着说:“师弟,当年我听师父说收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关门弟子,还和你二师哥夫妻说笑,咱们的弟子有些年纪也三十开外了,师父忽然给他们添了个小师叔,岂不尴尬?哪知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别说愚兄我比你差得远,你二师哥外号‘独火霹雳’,大江南北少有敌手,在我看来,只怕也未必胜得过你。看来咱们兰陵派将来发扬光大,还得在你身上了。”
王嘉遇忙站起说:“小弟今日侥幸获胜,全仗大师哥帮衬,岂敢,岂敢。”
朱柏任笑着说:“就凭你这份谦逊谨慎,武林中就十分难得。”转头对蒋礼圣说:“你只要学到你王师叔一成的功夫,就够你受用终生了。”
蒋礼圣在吉祥堡眼见王嘉遇大展神威,举手间就破了那连师父都破不了的五花阵,将吉祥堡五老打得一败涂地,早已佩服至极,听师父这么说,突然跪倒,向王嘉遇磕头说:“求小师叔指点我一点本事。”王嘉遇忙扶起还礼:“不敢当,你师父的武功比我精纯十倍。”
朱柏任笑着说:“我的功夫不及你,但是要教这个笨家伙,却也绰绰有余了。只是我忙于经商赚钱,却没那耐心来跟他啰嗦。师弟你若肯成全这家伙,做师哥的也是感激不尽。”
原来朱柏任是山东富商,和蒋礼杰却有交情,蒋礼杰便把弟弟蒋礼圣托付给了他。但是蒋礼圣资质鲁钝,闻十而不能知一,和朱柏任机变灵动的性格全不投机,朱柏任在授艺之时,也是懒得跟他详解,反而教导居少,讽刺居多了。蒋礼圣哪里分辨得出师父哪一句是在夸奖他?哪一句是在讽刺他?如此学艺,自然难有成就。后来王嘉遇感念蒋礼杰的大恩,又看在杨慧的面子上,果然详加指点,蒋礼圣虽然天资所限,不能领会多少,却也大有进步了。
次日一早,朱柏任和王嘉遇刚起身,外面就有人叫门,进来一名壮汉,手捧吉善福的名帖,邀请四人同去。朱柏任笑着说:“吉祥堡在本地果然神通广大,我们住的这么偏僻,也能被他们探到。”
四人来到吉祥堡,只见乡民云集,一担担白米从城里挑了来,原来吉善福连夜派人去临近的金华城里采购,金华是浙江名市,富商云集,但骤然间要采购一千六百石白米,却也不大容易,一时间米价陡起,使吉祥堡又多花了许多钱。
吉善福请朱柏任过目点数,然后一斗斗发给贫民,四乡贫民都暗暗议论。
朱柏任见吉善福发米,虽然出于无奈,也总算做了点好事,便说:“吉大爷,你扶危济困,乃是为子孙积德,这是大善举,大好事啊!”开口唱了起来:“何故问初衷,岁月匆匆。黄尘古道月悬同。更替兴亡如走马,似水流东。成败论英雄,谁认平庸?黄冠草履赴沙洪。山野荒间封卧骨,堆砌丹宫。”
他嗓子虽非极佳,但是歌词感人,调子悲戚,闻者尽皆动容。
王嘉遇说:“大师哥,你这首歌儿作得很好啊。”朱柏任说:“我哪有这么大的才学?这是北部大冢宰满龙渊作的歌儿。”王嘉遇点头说:“原来是满大哥的作品,他虽为胡族,却时刻念着民生疾苦,比之汉人的某些达官贵族,却又不知道英雄多少倍了。看来民族纷争,善恶之分,倒也很难说得清。”
王嘉遇也不等一千六百石白米发完,便给四老解开穴道,推宫过血,四老委顿了半夜,均已有气无力,脸色气得铁青。王嘉遇向五老作了一揖:“晚辈多多得罪,实属无奈。”
朱柏任说:“你们送了一千六百石米,不免有点心疼,但是你们吉祥堡在本地的名声却好了不少,所以,这桩买卖你们其实后福无穷。”五老一言不发,进内屋去了。
朱柏任等米都发完,贫民也都散去了,说道:“咱们走吧。”
王嘉遇心想:“需得和二妹告别,她母女和吉祥堡已经撕破脸,只怕此处不能再住。”正要和大师哥商议此事,忽见吉逸然背着母亲,一路哭叫:“大哥!”快步奔了出来。
王嘉遇一惊,抢上前去,忽然嗖嗖风声,知道不妙,忙急跃而起,伸手一抄,抓住了四柄射向吉逸然后心的飞刀。追出来的吉善礼见王嘉遇出手,已知不妙,急忙转身退去,想避入门后。王嘉遇见他肆恶杀害亲人,大怒之下,急纵而前,在他后心重重一脚,这一脚用上了山岸功,威力非凡。吉善礼哼也没哼一声,摔进门去,鲜血狂喷。跟着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吉逸然哭着说:“四爷……他们下毒手杀……杀了我妈妈。”只见吉普怡背心插了一柄飞刀,直没至柄。
王嘉遇惊怒交集,伸手就要去拔出飞刀,朱柏任把他手一挡:“拔不得,一拔立刻就死!”眼见重伤难救,叹了口气,点了她两处穴道,使她稍减痛楚。
吉普怡脸露微笑,低声说:“逸然,别难受,我……我是去……去见你爸爸啦。在你爸爸身边,再也没人……没人敢欺负我啦。”吉逸然哭着连连点头。
吉普怡忽然紧紧抓住王嘉遇,说道:“有一件事,你可不能……不能瞒我。”王嘉遇说:“伯母请讲。”吉普怡说:“他……他到底有没有遗书?有没……有没有提到我?”王嘉遇说:“孟前辈留下了许多武功图谱,昨日我攻破五花阵,就是用的他的武功。总算替他报了仇、出了气。”吉普怡说:“他……他就没留下给我的……给我的信吗?”王嘉遇无法回答,只好缓缓摇了摇头。
吉普怡好生失望:“他喝了那碗莲子羹才没力气,这碗……这碗莲子羹是我给他喝的。可是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呀。”王嘉遇安慰她说:“孟前辈在天之灵,一定明白,决不会怪伯母您的。”吉普怡说:“他定是伤心死的,怪我暗中害他,现今就算明白,可是也已迟了。”吉逸然哭泣说:“妈妈,爸爸早知道的。你也喝了莲子羹,要陪爸爸一起死。他当时就明白了。”吉普怡说:“他……他当真明白吗?那么……那么为什么一直不来接我?连……连遗书也不给我一封?”
王嘉遇见她临死前尚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但见她目光散乱,双手慢慢垂了下来,忽然想起遗物中那张“蒋公宝库地图”,其中提到了“吉普怡”三个字,忙从怀中取出来说:“伯母,您请看!”
吉普怡双目本已合拢,这时又慢慢睁开,一见图上字迹,突然精神大振,叫道:“这是他的字,我认得的。”低声念着那几行字说:“得宝之人……务请赴浙江建德……寻访女子吉普怡,寻访吉普怡。那就是我呀……赠以黄金十万两。”又见到那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她忽然满脸笑容,伸手轻轻拉住王嘉遇的衣袖,说道:“他没怪我,他心里仍然记着我、想着我……而今我是要去了,要去见他了……”
吉普怡慢慢说:“王公子,我求你两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王嘉遇说:“伯母请说,只要办得到的,无不从命。”吉普怡说:“第一件事,请你帮我葬在……葬在……葬在他的……他的身边。第二件……第二件……”她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她不断伸手,吉逸然忙来握住了她的手,吉普怡将吉逸然的手轻轻放在了王嘉遇手心,微微一笑,垂头不动了,已停止了呼吸。
吉逸然伏在母亲身上大哭,王嘉遇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众人突然见她母亲惨遭杀害,均感恻然,只是于其中内情一无所知,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吉逸然忽然放下母亲尸身,拔剑而起,奔到大门前,举剑对着大门一阵乱砍,哭叫:“你们害死了我爸爸,又害死了我妈妈,我……我恨死你们吉家人了!”王嘉遇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臂,低声说:“二妹,他们果然狠毒!不过……不过终究还是你的外公。”
吉逸然一阵气苦,身子一晃,王嘉遇忙伸手挽住她的腰,却见她已昏了过去,大惊之下,忙叫:“二妹!二妹!”
朱柏任说:“不要紧,只是伤心过度。”取出一块艾绒,用火折点着了,在吉逸然鼻子下薰了片刻,吉逸然打了一个喷嚏,悠悠醒来,呆呆瞧着母亲尸身,一言不发。
王嘉遇十分担心,问道:“二妹,你怎么了?”吉逸然只是不答。王嘉遇垂泪说:“你跟我们去吧,吉祥堡是不能住了。”吉逸然呆呆的点了点头。王嘉遇抱起吉普怡的尸身,五人一起离开了吉祥堡。
王嘉遇走出数十步,回头一望,只见屋前广场上满地白米,都是刚才发米时候掉下来的,许多麻雀跳跃啄食,此时红日当空,浓荫遍地,吉祥堡却紧闭了大门,静悄悄没半点声息,屋内便如空无一人。
朱柏任叹了口气,对蒋礼圣说:“这五千元,你拿去给咱们借宿的农家,叫他们连夜搬走,越远越好。”蒋礼圣接了钱,问道:“做什么要他们连夜搬家?”朱柏任说:“吉祥堡的人对咱们无可奈何,自然会迁怒别人,定然要去跟那家农民为难。那几个农民可有你师叔的本事?可破得了五花阵吗?”蒋礼圣猛然醒悟,叫道:“那可破不了!”飞奔去了。
四人等他回来,绕小路离开了镇上,行了十多里,见路边有座破庙,朱柏任说:“进去歇歇吧。”
走进庙中,在殿上坐了。朱柏任问:“这位夫人的遗体怎么办?是就地安葬呢?还是进城入殓?”王嘉遇皱眉不语。朱柏任又说:“如果到城里找灵柩入殓,她是因刀伤致死的,官府必然要来查问。”言下之意,就是就地安葬了。
吉逸然哭着说:“不成,妈妈说过的,她要跟爸爸葬在一起。”
朱柏任问:“令尊遗体葬在什么地方?”吉逸然也说不上来,望着王嘉遇。王嘉遇说:“在咱们玉璧峰。”众人听了都感诧异。
王嘉遇又说:“他父亲便是不归太岁孟大侠。”
朱柏任和孟兼非年纪相仿,但是孟兼非年少成名,朱柏任艺成出道之时,孟兼非的威名早已轰动武林。朱柏任一听之下,登时肃然动容,微一沉吟,说道:“我有个主意,姑娘莫怪。”吉逸然说:“伯伯请说。”
朱柏任指着王嘉遇,拈须一笑:“他是我师弟,你叫我伯伯,我可不敢当,你也叫我师哥吧。”蒋礼圣不由得大急,暗想:“这么一来,我岂不是要叫这个小妮子作师姑?”吉逸然望着王嘉遇一眼,便改了称呼:“朱师哥的话,小妹自当遵从。”蒋礼圣暗暗叫苦:“这小妮子居然真不客气的喊起师哥来啦。”
朱柏任说:“令堂遗志要与令尊合葬,咱们总要完成她的这番遗愿才好。但不说此处到玉璧峰千里迢迢,灵柩难以运到,就算到了玉璧峰下,也运不上去啊?”吉逸然一脸茫然。王嘉遇说:“玉璧峰险峻至极,若非轻功绝顶之人,万万上不去的,运灵柩上去是决计办不到的。”朱柏任说:“另外有个法子,是将令尊的遗骨接下来重新安葬,不过令尊遗骨已经安居吉穴,再去惊动,似乎也不妥当。”
吉逸然见他说的在理,十分着急,问道:“那怎么办呢?”朱柏任说:“我的意思是把令堂的遗体在这里火化了,然后将骨灰送上玉璧峰去安葬。”吉逸然虽然不愿意,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得含泪点头。
当下众人收集柴草,把吉普怡的尸体烧化了。吉逸然自幼在吉祥堡颇遭白眼,虽然吉超然等几个表兄见她美貌,讨好于她,却也全是心存歹念,只有母亲一人才真心爱她,这时见至爱之人在火光中渐渐消失,不禁伏地大哭。
王嘉遇在破庙中找了一个瓦罐,等火熄尸销,将骨灰捡入罐中,拜了两拜,暗暗祷祝:“伯母在天之灵尽管放心,小侄定将伯母骨灰送到玉璧峰绝顶,与孟前辈一处安葬,决不敢有负重托。”
朱柏任见此间事了,对王嘉遇说:“我们要将黄金送到河南去,如今大战在即,鲁王爷派了许多人在浙赣一带联络,人多事繁,处处需要用钱,师弟你夺回黄金,功劳不小。”
吉逸然说:“小妹不知这笔金子事关重大,要不是师哥和我大哥到来,可闯了大祸了。”蒋礼圣哼了一声。吉逸然素来不肯吃亏,又说:“此后若不是师哥亲自护送,蒋师侄多半还会失守。”蒋礼圣急道:“什……什么?你还想来抢?”
朱柏任眼睛一瞪,不许他再多言,说道:“师弟和吉姑娘如没什么事,大家同去河南如何?”吉逸然说:“师哥,别再喊我吉姑娘啦,吉祥堡的人跟我仇深似海,我怎能再姓吉?我父亲姓孟,自此而后,我便叫孟逸然啦。”朱柏任微笑说:“孟姑娘说的不错。”王嘉遇说:“小弟想念师父,想先去南京拜见他老人家,大师哥以为如何?”朱柏任点头说:“师父身边也是人手不足,他老人家也想念你得很,师弟,你初出茅庐,便在吉祥堡大显身手,今后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也盼你大吉大利。”王嘉遇肃然说:“还请大师哥多多教诲。”
朱柏任笑着说:“我可不跟你来这一套,咱们就此别过。孟姑娘,你以后顺手牵羊之前,可得认明人家的招牌字号啊。”站起来一拱手,转头就走。蒋礼圣也跟小师叔告别,到孟逸然面前,很不情愿的喊了声:“师姑,告辞。”孟逸然也不客气的说:“师侄,保重。”
杨慧对王嘉遇说:“嘉遇哥哥,你也多多保重。”王嘉遇点头说:“见到杨婶婶时,说我很记挂她。”杨慧说:“嗯嗯,妈妈也记挂着你呢。”行礼告别,上前赶上了朱柏任和蒋礼圣。
杨慧一面走,一面转头挥手,王嘉遇也不停挥手招呼,直到三人在山边转弯,不见了背影,这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