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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遇听到这里,说道:“我也有一位朋友,被墨攻教的人伤了。”当下把一个乞婆重伤沈保平、在紫琅王别墅遇到南宫教主的事说了。子骞说:“王公子既然跟他们并无深仇,只是吃了点小亏,也就算了。这类蛇蝎之人,避之犹恐不及。”
王嘉遇心想自己有重任在身,这种江湖上的仇怨,纠缠起来永无了局,点头说:“道长指教的是。我有一只朱睛冰蟾,可以帮道长解毒。”当下用冰蚕替他吸了一次毒,乱石岗上没有酒水浸出冰蟾中的毒液,于是把冰蟾借给了子轩,教了他用法,要他替大师兄吸尽毒液后送回来。子骞、蔡子苏、子轩不住道谢。
王嘉遇和林美茹缓缓下岗,走到一半,林美茹忽然往石上一坐,轻轻哭泣。王嘉遇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问:“林小姐,怎么?你不舒服吗?”林美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王嘉遇心想:“她跟仙都派虽然化敌为友,但是她的杀父大仇却更加渺茫了,也难为这样一位金枝玉叶,居然这般硬气。”
两人回了城中,天将微明,王嘉遇把林美茹送回住处,自己便回家去。其时街上空无一人,他在一排排民房屋顶上展开轻功,倏然间,已过了几条街,一时跑的兴起,使出“银丝飞蛛”的绝技,当真赛过飞燕掠波、流星破空一般,耳旁风动,足底无声。正跑的高兴,忽然耳旁一声:“好功夫!”
王嘉遇陡然住足,只见白影一晃,一人从身旁掠过,娇声笑着说:“不过追得上我吗?”语声方毕,已蹿在七八丈外。王嘉遇见这人身法奇快,心中一惊:“是个女子?轻功竟然这般了得!”他年轻人心性,既好奇,又好胜,当下提气追去。那女子竟不回头,往前纵去。时间一长,王嘉遇的内力浑厚,终于高出一筹,一加劲,赶在那女子面前数丈,回转身来。
那女子咯咯娇笑,微微欠身,说道:“小王盟主,你好。”只见她长袖掩口,身如花枝颤袅,色赛雪月风花,正是墨攻教教主南宫月华。只见她全身白衣,给足底的黑瓦一衬,更是俏丽多姿。
武林中人多穿深色夜行衣,这样不易被人察觉,敌人发射暗器也不能取得准头。她竟然一身白衣,若非自恃武功高强,决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王嘉遇拱手说:“南宫教主,不知有何见教?”南宫月华笑着说:“昨天一会,有不少碍手碍脚的人在场,不能好好分个高下。小妹今日专程前来,讨教几招。嘻嘻,却碰上小王盟主深更半夜送一位美貌姑娘回家,果然好风流,好多情啊!”边说边笑,声音娇媚。
王嘉遇心想:“我送林小姐回家,原来被她瞧见了,此事也不必多提,只是不知她有没有跟到山岗上去。她的轻功也当真了得,我居然毫无察觉。”王嘉遇说:“南宫教主这般身手,男子中也难得一见。我十分佩服,却也不必再比了。”
南宫月华笑着说:“昨日切磋了拳脚功夫,小王盟主拳法精湛、掌风凌厉,小妹女流之辈,力气不够,不敢接招。今日试试兵刃如何?”也不等王嘉遇回答,呼的一声,已把腰间的金铃银索抖了出来,一对金铃叮叮当当,很是清脆动听,微光中只见索上全是细刺倒钩,只要给它扫中一下,皮肉定会给扯下一大块来。
南宫月华娇滴滴笑着说:“小王盟主,我的‘金铃银索’刺上是喂过毒的,你要小心啦。”王嘉遇听她说话,不觉打了个冷战。她语音甜美、语气温柔,十分体贴,语意却极为狠毒,令人不寒而栗。
王嘉遇不愿跟她多做纠缠,抱拳说:“失陪了!”南宫月华不等他退开,手腕轻抖,金铃银索势挟劲风,径扑前胸。王嘉遇忙后仰避开,不等她再次进攻,已经蹿出数丈开外。南宫月华身子一晃,又是一下打来。王嘉遇闻到一股腥风扑鼻,不觉眉头一皱,暗想:“这等喂毒武器虽然厉害,却终究被正人君子所不取。她好好一个姑娘,却身在邪教,以致行事诡异。”不敢空手夺刃,便将双手拢入袖中,身随索转,正是“银丝飞蛛”的功夫,南宫月华的“分花拂柳式”虽然奇快无比,却带不到他一片衣角。
转瞬间拆了二十余招,南宫月华娇喝:“你一味闪避,还怎么打?”王嘉遇笑着说:“你想激我来夺你的武器吗?”说着俯身向前,双手在屋顶分别捡起一片瓦来,凝视片刻,看得真切,手一挥,两块瓦片一上一下,已将她的金铃银索夹在中间,顺手一扯。南宫月华刚想运劲回拉,王嘉遇却接连三脚往她面门踢来,她只得往后一退,不想脚下踩空,跌下屋去,王嘉遇抢过金铃银索,笑问:“怎么样?”只听南宫月华柔媚的声音叫道:“很好!”她身法极快,刚一着地,又蹿上屋顶来,王嘉遇也不禁暗暗佩服。
南宫月华右手插在腰间,身子微晃,腰肢款摆,似乎软绵绵的站立不住,娇笑说:“我再来请教暗器功夫,我们祖师爷传下了一门‘转射机’……”王嘉遇听她娇声软语的说着话,也不见她身转手扬,突然眼前金光闪动,大惊之下,知道不妙,忙展开“梯云纵”,跃起数丈,只听得一阵细微的铮铮之声,数十枚暗器从她的前方、左侧、右侧激射而出,都打在屋瓦上。
原来这门暗器是无数极细的镀金钢针,机括装在胸前,发射时不必先取准头,只需身子正对敌人,随手在衣内腰间一按,一股钢针就由强力弹簧激射,四面开射而出,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何况钢针既细,数量又多,一枚沾身,便中剧毒,武林中各种暗器,不论是钢镖、袖箭、弹丸、铁莲子,发射之前总要动臂扬手,对方如果是高手,一见如此就有准备,但是她的“转射机”发射之前,绝无半点征兆,果然墨攻机关之术,天下独步,人间无双!
王嘉遇身子未着地,三枚硬币已经朝她要穴打去,怒喝:“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下此毒手!”南宫月华侧身避开两枚,右手翻转,接住了第三枚,轻声叫道:“哎呦,好大的劲儿,人家的手也给你碰痛啦。”她口中说着,却看准了王嘉遇落下的方位,把硬币掷回来。
王嘉遇刚想伸手去接,突然心中一动:“这女人手上有毒!”当下长袖挥动,又把硬币拂了回去,他这一下劲力可就没有刚才手掷出去的大了。南宫月华伸出两指,轻轻拈住,放入口袋,笑着说:“多谢啦!可是只给我一块钱,不是太小气了吗?”手掌伸出来时,迎风一抖,十多条不知什么材质的绳索向王嘉遇头上罩来。
王嘉遇恼她偷放毒针,手段阴毒之极,当下不再客气,扬起金铃银索,往她的绳索上缠去,南宫月华陡然收索,笑着说:“金铃银索也是我的呀,你用我的武器,也不害臊。”她说的是嘉米尔一带的方言,又糯又脆,嗲声嗲气,手下却毫不延缓。
王嘉遇听了,把金铃银索远远向后掷出,叫道:“我再空手夺下你这几根绳索,你们就不能再来纠缠,行不行?”南宫月华娇笑说:“这不叫绳索儿,这叫‘派拉斯索’,你倒不妨来夺夺看。”说着拦腰卷来,这些绳索细长多丝,从四面八方同时打到。
王嘉遇侧身闪避,想抢攻对方空隙,哪知她的十多根绳索有的攻敌,有的防身,攻出去的刚收回防御,守回来的又放出攻击,攻守连环,居然毫无破绽。王嘉遇施展“银丝飞蛛”的功夫跟她游斗,如此拆了十余招,已经瞧出奥妙,暗想:“她这套功夫是从蜘蛛网中变化出来的。”乘着南宫月华一招使老,进攻的绳索尚未收回,而防守的绳索已经蓄势待出,如此间不容发之际,身形微斜,陡然欺近她背心,伸手往她胁下点去,这招快极险极,料想她再难避开,哪知她忽然间身子一侧,王嘉遇见这一下如果点出,手指非碰到她胸部不可,脸上一阵发热,凝势不发,心想:“你这一招也太无赖!”
南宫月华一言不发,左手施展拂穴手,王嘉遇急忙缩手,嗤的一声,袖口已经被她拂中,右边袖子撕破了一大块,还好不曾拂中穴道,饶是如此,右臂也感觉一阵酸麻。王嘉遇心中愈怒,索性扯下了右边袖子,使得呼呼生风,不数招,袖子和绳索缠在一起,王嘉遇运起山岸功,南宫月华娇笑说:“你要来夺吗?”她也运起“星屑旋转功”,要将劲力反激回去,双方一较力,袖子和绳索一起脱手,掉到地上去了。
王嘉遇问:“你服了吗?”南宫月华咯咯笑道:“不服。你的武器不也脱手了吗?还不是打了个平手。”反手在背上一抽,右手又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钩子。
王嘉遇见她全身都是法宝,层出不穷,也不禁头痛,说道:“刚才说好的,我若夺下你的绳索,你们就不来纠缠。”南宫月华笑着说:“那是你说的,我几时答应过你了?”王嘉遇心想果然不错,她确实没有答应,但是这样一件一件比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了结?当下哼了一声,傲气顿生:“且看看你还有多少武器!”
南宫月华扬了扬金钩,说道:“这叫作‘镰刀盔钩’,上面有毒药啊,你可别傻乎乎用手来夺!”她连说带笑,慢慢走近。王嘉遇脸上淡然自若,内心深深戒备,只怕她又使什么阴招,正在全神贯注,忽听到远处隐隐有呼哨之声,猛然心惊:“不好!莫非这女人在这里缠住我,却派人去拿逸然?”想到这里,再不敢停留,也不等她说完,回身就走。
南宫月华哈哈大笑:“你这时再去,已经迟啦!”金钩空晃,忽然疾伸,猛向王嘉遇后心递到。王嘉遇侧过身子,左腿横扫。南宫月华纵身闪开,金钩反击。这时天已破晓,曙光初现,只见道道金光在身旁纵横盘旋,南宫月华兵刃功夫之凌厉,端得无与伦比。王嘉遇记挂孟逸然,不想恋战,数次要欺近夺她金钩,总是被她回钩反击,端得灵动非凡,宛如活物。
王嘉遇和她斗了三十多招,兀自不分胜负,不由得焦躁,探手腰间,光华闪动,拔出了墨翟剑。南宫月华笑容立敛,喝道:“这是我们的镇教至宝啊!你怎么偷去的?”王嘉遇并不答话,刷刷几招急攻,南宫月华武功虽高,哪里挡得住?铛的一声,金钩被削去半截。王嘉遇喝道:“你再纠缠,我可不客气了。”南宫月华看见墨翟剑,居然脸有惧色,王嘉遇转头回去,她也不曾赶来。
刚到胡同口,见洪成浩躺在地上,颈中流血,忙抢上扶起,幸喜尚有气息。洪成浩咽喉受伤,说不出话来,伸手向房子连指。王嘉遇忙抱他入内,只见房中桌翻椅折,门破窗烂,显然经过一番恶战。
王嘉遇越看越是心惊,撕下衣袖替洪成浩扎住伤口,奔进内室,里面也是处处破损,陈进波和沈保平躺在地上呻吟。王嘉遇忙问:“发生什么事了?”陈进波说:“孟姑娘……被……被……被墨攻教众掳去啦。”王嘉遇大惊,问道:“曹先生呢?”陈进波挣扎着伸手指向屋顶。王嘉遇不及多问,急跃上屋,只见曹秀清和颜路回躺在瓦片上,都是中毒受伤。虽然无人丧命,但是满屋的伙伴,个个身受重伤,真是一败涂地,孟逸然更是不知去向。王嘉遇暗暗自责:“我怎么这般糊涂,让这个女子缠住了也没察觉。”房中的仆人在恶斗中尽皆逃散,这时天色大亮,敌人已去,这才陆陆续续回来了。
王嘉遇忙命人取回朱睛冰蟾,替曹秀清、颜路回解毒,又给沈保平、曹秀清、陈进波包扎了伤口,一面询问敌人来袭情况。
董林海上次受伤卧床未起,因而未遭毒手,他说:“三更时分,活闪婆发现敌踪,带了颜兄弟上屋去,两人刚一上屋,立刻被十多名敌人围住了,我在窗口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全身无力,只有干瞪眼的份,眼看着对方人多,而且都非庸手,大家边打边退,在每一间屋子都拼斗了好一阵,最后个个受伤,孟姑娘还是被他们带走了。盟主,唉,是我们没用。”
王嘉遇说:“这些人好不狠毒,是我糊涂,怎么能怪你们?眼下救人要紧。”他牵了匹马,向城外疾驰,到了别墅下马,对里面大叫:“南宫教主,请出来相见,我有话说。”秘门打开,一阵狂吠,扑出十六头藏獒,后面跟着十六人牵着獒。王嘉遇暗想:“这次可不能再跟她客气了!”左手连挥,十六枚回龙璧激射而出,金光闪闪,每一只藏獒脑门都中了一枚,倒毙在地。王嘉遇绕着死去的藏獒转了个圈子,将回龙璧又都收入囊中。
那十六人本想乘他和藏獒缠斗之时,喷射毒汁,哪知他刹那间就杀死了群獒,不由得都惊呆了,忙转身便走,王嘉遇不等他们关门,早一纵身,抢在他们前面进去了。
他深入腹地之后,反而神定气闲,叫道:“南宫教主,你再不出来,莫怪我无礼了。”
只听得一声口哨声,墨攻教众排成两列,中间屋子出来了十多人,当先一人正是南宫无忧,后面跟着左右护法潘其文、岑其斯,还有锦衣毒丐宋红青等人。
王嘉遇说:“我和各位素不相识,各位却来到舍下,将我的朋友个个打成重伤,还将孟姑娘掳来。那是什么原故,倒要向南宫教主请教。”
南宫无忧说:“你家里旁人跟我们无冤无仇,那也没错,因此我们手下留情,没当场要了他们性命。至于那个姓孟的妮儿,哼,我们要慢慢折磨。”王嘉遇说:“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南宫无忧冷笑说:“就因为她是不归太岁的女儿。哼,这也罢了。谁叫她是吉祥堡那个贱婢生的?”王嘉遇一怔,心想:“莫非这个乞婆跟吉伯母也有嫌隙?”南宫无忧见他沉吟不语,阴森森问:“你来胡闹什么?”王嘉遇说:“你们如果跟她的父母有什么梁子,干什么不去找他们?”南宫无忧说:“她妈妈要杀,她也要杀!你既然是她朋友,嘿嘿,连你也要杀!”
王嘉遇不愿和她纠缠不清,运起山岸功,高声叫道:“南宫教主,你到底出不出来?你到底放不放人?”四下里都是回声,屋中却是寂然无声。
王嘉遇挂念孟逸然,斜身从南宫无忧身旁穿过,向大厅冲去,厅门前的两名教众来挡,他双掌翻起,将两人摔了出去。他冲入大厅,只见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转身直奔东厢房,踢开房门,也是无人。
王嘉遇东奔西蹿,四下找寻,墨攻教众乱成一团,处处兜截。过不多时,王嘉遇已把每间屋子都找遍了,不但没有见到孟逸然,连南宫月华也不在屋里。他焦躁异常,把缸瓮箱笼乱翻乱踢,里面饲养着的蛇虫毒物都爬了出来。墨攻教众大惊,忙派人捕捉毒物。
潘其文一见此景,站出来喝道:“是好汉的,到外面来决个胜负!”王嘉遇知道他是左护法,在教中颇有地位,便要擒住他逼问孟逸然的下落,叫道:“好,我来领教!”施展银丝飞蛛,一跃来到他面前,潘其文大惊,呼呼两掌劈来。王嘉遇说:“别人怕你的毒掌,我却不怕!”潘其文叫道:“你来试试看。”王嘉遇右掌挺出,往他掌上抵去。
潘其文大喜,心想:“你竟然跟我的毒掌相碰,这是自寻死路。”双掌运力,猛向前推,眼看就要碰到,相距不过一寸,忽见王嘉遇手掌急缩,脑后风声微动,这时他劲力在前,待要回掌反击,忽然颈中一紧,身子已给提了起来。墨攻教众齐声呐喊,奔来相救。王嘉遇抓起潘其文,挥了一个圈子。众人怕伤了潘护法,挥出去的武器忙又收了回来。
王嘉遇喝问:“你们抓来的人在哪里?快说。”潘其文闭目不答。王嘉遇运起山岸功,伸手在他脊梁骨穴道戳下去,潘其文登时背心剧痛,有如一根钢条在身体内搅动,王嘉遇松手把他一摔,潘其文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却仍然一声不吭。
王嘉遇暗想:“这人倒是倔强。我的山岸功点穴法无人能救,且给他们都点上了,谅来南宫月华不敢加害逸然了。”当下身形晃动,在众人身旁穿插来去,教中武功高强的人还抵挡了三招两式,其余还没看清身法,穴道已给封闭。片刻之间,院子里躺下了二三十人。
南宫无忧见势头不对,忙夺门而出,余人也都跟着她出去,不一会儿,大院中只剩下动弹不得的二三十人,有的呻吟低呼,有的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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