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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至此处，黎谨暗暗叹气，更是坚定了实验室不能留的念头。
率先打破凝滞空气的是道林，他的手指已彻底将松垮的登山裤搅出褶皱，少年气的脸上带着与外形不合的老成与深思。
他缓声问询：“所以先生，为了避开这个未来，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听到问题的黎谨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点明亚特兰蒂斯被毁的罪魁祸首。
“道林。”
黎谨轻轻向前探去，随着他的动作，那巨大的兜帽上的巨大眼睛仿佛又活了起来。
“你知道meon吗？”
他一字一顿道：“那是一家针对海洋生物研究的人类实验室。”
捕捉到某个关键词的道林似是被忽然打通关窍，这间实验室让他能够将现有的信息全都串联起来，猜到大差不差的真相。
道林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变得异常干涩，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状态不对。便起身飞奔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
他终于能说话了。
为以防万一，道林又倒了满满一大壶冰水，与杯子一起拿回了客厅。
这是他的老毛病，在战争后留下来的。
黎谨检查过，他的身体并无异样，但却总在应激反应下产生失语症状。现下出现这种反应，更能说明道林将实验室所做的实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捧着一杯冰水，道林将自己的猜想缓缓道出：“是通过偷跑上岸的那条小人鱼，让实验室觉察到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吗？”
他原本清亮的声音此刻有些微哑，短短的一句话却有几处断音。
道林又饮了口冰水，这才继续道：“或者……他是被自己爱上的那条人鱼出卖的。”
黎谨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支着下巴，注视着道林说出自己的猜想。
既然孩子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填充与印证猜想的工作，那就要放到最后去做。
“而做深海生物研究的实验室怎么会放弃那么多的研究样本呢？”道林苦笑。
他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几百年，从十七世纪一直走到了二十一世纪，见证了脚下这片土地的盛衰兴亡，人类的自相残杀。
冰水入喉，道林继续道：“但一个普通的实验室不可能有能力攻打亚特兰蒂斯。”
“人鱼族的天赋是人类不曾拥有的，不了解人鱼的人类全无战胜的可能。”
他这句话已近乎于低喃，显然，道林的逻辑陷入了死胡同。
他垂眸思索，却怎么也想不通。
那些和魔法侧无缘的麻瓜，究竟要如何打败获得海神赐福的亚特兰蒂斯子民。
直到黎谨给他指了个新方向，准确来说是敲碎了堵着他前进的那堵墙。
支着下巴的海巫先生在此刻展露出他不自觉的恶意，将道林带向他不想看到的事实：“那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将属于亚特兰蒂斯的人鱼从内到外，彻底剖析研究过呢？”
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祭祀先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表情，他语气轻轻，却在诉说着道林连想都不敢想的那种可能。
彻底剖析……
只需一句话，道林的呼吸便沉重起来。
他循着黎谨的语句，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忆农贸市场中被开膛破肚的鱼。
一开始只是这些鱼，接着那些躺在厚重木板上死不瞑目的鱼类尸体变做了他的同族。
他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的同族。
这很残忍，但道林能够意识到，这大概也是真相。
是亚特兰蒂斯能够被毁灭的真相之一。
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至少能与其他三个人鱼国度分庭抗衡，流传千年。
也是因此，若要毁灭掉亚特兰蒂斯，一个实验室远远不够。
哪怕这是一个熟知人鱼特性，并为此研究出特殊应对方案的实验室，那也不够。
一个实验室，永远没有能力捣毁一个国家。
……
道林不敢深思，他猛的给自己灌了杯水，喝的又急又快。
黎谨平静的注视着他的动作，在确认他没有呛到后才继续火上浇油：“道林，你知道一个立满人鱼标本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吗？”
道林缓缓转头，注视着黎谨。
黎谨再度露出一个笑颜，只是这次，变为了极为明显的苦笑。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巨大兜帽被手指按下去又弹上来，是不符合布料特性的q弹。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在关注那一个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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