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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报告,让那两年来一直悬在他头上的利刃,终于斩穿了他。
此刻温遇河坐在桌前,两份报告在他眼前逐渐模糊,他记起一年前那个混乱的傍晚。
彼时已经入狱一年,半年前,他听说绑架并杀害利宁的绑匪凶手已经抓获,数罪并罚判了无期,跟他一起关押在涸桥监狱,涸桥监狱实在太大了,高度戒备的重刑犯和五年以下中度戒备的轻型犯并不在一个区,平时只有短暂的饭点能共享一个食堂。
食堂其实也是分区的,只是放风时间没有那么严格,温遇河第一次在食堂看到绑匪的时候,整个人如同火烧。
手里的饭泼了一地,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干呕。
那人也看到他了,脸色露出淡淡的笑,用口型遥遥对他说出三个字:真可怜。
后来,不知道狱警是不是已经了解他们之间的过往,每当在食堂里温遇河试图靠近他的时候,就会有狱警过来做出干涉,那人永远神态自若,在温遇河要杀了他的目光里吃饭,喝水,大摇大摆地离开。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他入狱半年后的傍晚,重刑犯区突然发生暴乱,监狱内警笛大鸣,走廊上,空地上全是混乱的脚步声,似乎所有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跑。
暴乱来得突然,温遇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片区的狱警狂吹哨子,挥舞着警棍阻止人群流窜,然而这种地方的混乱只要有个苗头,就会如野火见秋风一样迅速蔓延,很快狱警便已经完全无法阻挡暴乱的犯人们。
温遇河觉得那个傍晚的自己是被人裹挟着去到了重刑犯区,他在沙丁鱼一样的人|流中奋力向前,终于看到了无比混乱的群殴画面。
许多人厮打在一起,分不清敌我,所有人手中都握着各种处心积虑自制的凶器,筷子,叉子,还有笔。
温遇河见到那个绑匪缓缓在人群中倒下,他的身上已经被扎伤了好几处地方,皆是要害,最致命的是咽喉,被戳进去一支磨尖了的圆珠笔,贯喉而入。
那人双手捂着喉咙,眼睛像金鱼一样瞪得很大,很鼓,他看见了温遇河。
他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温遇河拼命冲到他身边,那人一把抓住他,发出嘶嘶的声音,温遇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听不到了,他问他:“是不是你?”
那人说不出话,眼睛瞪大了看着他。
温遇河揪着他衣领:“是不是你?”
那人又笑了,死到临头,那笑刺激得温遇河如发狂的野兽,拼命大喊:“是不是你?!!!”
那人笑着,嘴里发出“卜卜”的声音,冒出一汩一汩的血水。
“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说不是你???”温遇河嘶吼。
狱警终于赶来了,鸣枪示警,把所有暴乱的犯人驱散到角落。
三个狱警抓着温遇河,将他从劫匪身上剥开,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吼着:“是不是?!!”
而狱警扇了他一耳光,怒吼:“他已经死了!!!”
温遇河怔怔地看着眼前已经没气了的人,死了?
谁杀了他?
温遇河在监狱里也成了被调查的对象之一,他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拽着一小戳头发,是从那人身上揪下来的,他把它们小心收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连监控画面也找不到杀死那个人的直接凶手,群殴时候的混乱和遮挡,令这起监狱内的凶杀成了无头之案。
温遇河洗清了嫌疑,在他靠近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就已经被捅穿了咽喉。
事到如今,这些头发,这份报告,证明了他从第一天起就有的推想——利宁不是绑匪杀的。
温遇河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疯过。
他在桌前枯坐了一夜,双目似血,今夜印证了一个事实,即便这个事实无法公之于众,他既不能证明两年前验的那份dna报告是源自利宁身体里提出来的东西,也无法证明如今的头发毛囊属于绑匪。
更重要的,他早已经不再相信那些看似站在公理之下的任何人。
但这个法庭上无法采用的事实,却足以支撑他这具破败的,摇摇欲坠的身躯,在真相大白之前永远不会倒下去。
深夜,利宅书房。
沈原接到了一个电话,走出书房跟对面交谈数句,而后敲门再进来,跟利江澎汇报:“利总,盯温遇河的人说,他今晚看到个意外情况,温遇河跟陆辞发生了肢体冲突,打了陆辞一拳。”
利江澎磕了磕烟斗,十分意外:“陆辞?为什么打架?”
沈原说:“盯梢的人说,好像是因为一个男人?”
“什么?”利江澎皱眉。
“那个人是温遇河的矫正官,陆辞应该是对他有意思,动手动脚的时候正好被温遇河撞见,就打了他。”
利江澎冷笑一声:“有意思,一边攀着市长的侄女不放,一边暗底下原来是喜欢男人的,这位检察官野心不小。”
沈原不妄自评价,过了会说:“这样也好,陆辞跟他直接起了冲突,应该会做点什么。”
“嗯,”利江澎吸了口烟斗:“很好。”
他说起正事:“最近要跟日本的三井集团重启合作,人你提前准备好。”
沈原问:“还是三井樱寿亲自来谈吗,那就只能是小蕊了,我记得他之前别的人都不要。”
“不过,”沈原犹豫了下:“小蕊的合约快到期了,她已经表示过不再续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