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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的书房,简朴素洁,一品沉香炉香烟袅袅,窗外明月朗朗,仲春的夜风带来后园花木的清香和稀疏的虫鸣。
薛蝌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面露焦色,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短叹,一旁的妻子邢岫烟见状,缓步移至其身后,将他的脑袋拥至胸前,又轻轻的按揉其太阳穴。
半晌,薛蝌睁开眼睛,一脸倦色的问道:“你说这事叫我如何是好?”
邢岫烟也非那等愚人,如今见丈夫陷入两难境地,不由开解道:“夫君比之大兄(指薛蟠),胜过十倍不止;比之贾家宝玉,不遑多让,但若与那王氏相比,只怕不及。”
薛蝌听罢也不恼恨,他有自知之明,对比金陵王氏,他即便有了那些个所谓亲族的支持,也难以与王家那位并驾齐驱,与其为敌实属不智,于是借机将一封书信从怀里摸出递给妻子,说道:“你且看完这个再说。”
邢岫烟将信将疑的接过,凑着烛火大致扫了一眼,待看到落款处的四枚签章时,瞳孔剧震,惶然难安道:“夫君已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薛蝌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后说道:“重点不是这头一张,而是底下那一张。”
“底下?”邢岫烟手指亲捻,果真还有一张信笺,原本她还以为这底下一张是那些人开出的条件清单,是故并未在意,反被头张书信内容摄了心神,不曾想这底下一张竟暗藏玄机,于是揭起底下一张看了起来,又至落款处时,一方刻有‘云泱文士’的小印赫然在上。
“这‘云泱文士’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邢岫烟一时蹙眉,只是细想却又缥缈,于是问起薛蝌此信由来。
薛蝌道出此信出自王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邢岫烟想起来了,这‘云泱文士’乃是那王攸在大观园诗社中起的号。
自己初闻那人故事时,还是那年冬天在芦雪庵与一众姐妹联诗,彼时那林姑娘,三姑娘又想起如今她二人成了那人妻妾,共侍一夫,不禁感慨命数自有天定。
薛蝌见妻子想的出神,探手摸了一把其软肉敏感处,惊得岫烟大呼。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薛蝌的语调夹杂着微酸,邢岫烟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并将当年的故事娓娓到来,听得薛蝌两眼放光。
“难怪?”薛蝌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难怪什么?”邢岫烟不解。
薛蝌嘿然坏笑道:“不告诉你。”
“那这两边你选谁?”邢岫烟晃了晃手中的两份书信。
“都不选。”
“都不选?”邢岫烟惊讶万分,只听薛蝌笑道:“我胜不过那王家大爷,自有人胜的过。”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是不好的,当年我随父母进京,投奔姑妈,原本指望着姑妈能接济一番,可姑妈那个人”邢岫烟想起未出阁前的一些糟心事,不免黯然神伤,薛蝌反好声劝慰道:“若非你姑妈那般待你,你又如何会去恒舒典典当东西,又如何会误打误撞嫁给了我?足见你我夫妻二人本就是有缘分,就好似你先前所言,命数自有天定。”说着,便将妻子拉入怀中,欲要行云雨之事。
邢岫烟本就被他弄得浑身酥软,双眸迷蒙,遂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拾掇过后,邢岫烟微喘道:“你总要选一个的,拖久了人家心里也会生出怨气来。”
“那你说我该选谁?”
“王家吧。”邢岫烟回答的很快,瞧着薛蝌似有顾忌,于是说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些个亲戚哪个是好相与的,更不用说其中有些人还倚老卖老,彼时你就算坐了上薛家当家人的位置,此刻收了人家的好处,将来还能严惩他们不成?我何尝不知你心里的顾忌,你是怕那姓王的借助权势谋夺了薛家,落得与贾家一样的下场。只是夫君可曾想过贾家之亡的根本原因,那三姑娘曾说过,‘一个家族,若从外头杀来,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才能一败涂地。’薛家有夫君,有宝姐姐,又怎会被他王家给谋夺了呢?”
薛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阴云仍未散去,只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有个前提,便是宝姐姐始终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是说”邢岫烟檀口微张,正要往下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大爷,出事了,大姑娘出事了!”薛蝌一惊,忙穿上衣服,冲出房门,邢岫烟则是贴在窗户上,只听来人禀报道:“大姑娘中了邪,喊打喊杀的,说什么要报仇的胡话,甚至还点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屋子给点了。”
“快走!”薛蝌容不得多想,急忙带着人前往薛宝钗处。
此刻宝钗住处,一片狼藉,院子里摆满了从屋子里抢救出来的东西,再看室内,烟雾缭绕,所幸着火时便被人发现,否则不堪设想。
至于薛宝钗此时双目紧闭,静静的躺在床上,金莺儿则是哭的死去活来,嘴里念叨着姑娘二字,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凄然。
一时,薛蝌匆匆赶来,厉声责问起照顾宝钗的几个丫头,那几个丫头口径几乎一致,皆说宝姑娘是中了邪,叫嚷着说是要去王家报仇。
“王家?”薛蝌心头一震,暗道不妙,再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些个姗姗来迟的薛家亲戚,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想来他们皆知道了。
邢岫烟倒是贴心,派人去将那日为薛姨妈诊治的郎中请了来,一番望闻问切的操作过后,那郎中只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方,便没了下文。
“先生,家姐这是”薛蝌忙问道。
郎中不紧不慢回道:“先服了药再看。”
药很快便被煎好,端来时还冒着热气,薛蝌让妻子亲自过手喂药,但不料这药怎么都入不了宝钗的口。
郎中见状,摇了摇头,与薛蝌说道:“病人牙口皆闭,如何进药医治?”
“先生可有办法?”
“有,只是病人要遭些罪!”郎中故意加重了声调,金莺儿闻言,怒不可遏跳骂道:“姑娘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想害她,难道她死了你们就高兴了?”说罢,便要上去将那郎中给打一顿。
郎中急忙拎箱,狼狈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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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咻咻咻!”林道中,二十余骑在满月光辉下,飞快的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着,然而在出密林的刹那,一阵箭雨齐刷刷的朝着面门飞射而来。
“有敌人!保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