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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的掌门一惊, 问道:“你确定她真的问了你叶家的事情?”
——叶家现在都已经凋敝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还会有人惦记着?
因此能有此问的,无非就是两种人:
要么是跟叶家有仇的邪修之流,毕竟当年叶家风头正盛的时候,行侠仗义、主持公道,结的仇怨和做的好事数量完完全全成正比;要么是这人跟叶家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会想要打听消息、帮上一把。
然而细细想来,这两种说法竟然也全都说不通。叶家现在早就不在玄门中了,要是想帮忙的话, 哪儿还用得着打听消息?还不如去叶家废宅那里多烧点香烛纸马来得有用呢。
这名道士想来想去, 却也觉得不是很清楚。鬼车之阵带给他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了, 正常人能够从里面全须全尾地逃出来都算是福大命大, 像他这样还能留存些许阵中记忆的,简直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只能惭愧道:
“弟子无能,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哎。”龙虎山掌门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不能强求的道理, 便嘱咐道:
“不过甭管是谁,总得好好谢谢这位道友。想来道友也不会挟恩图报,把人情拖上太长时间,肯定再过一段日子就要来拜访了。在这位道友上山拜访之前, 你先好生在山上休养着吧, 也好再次亲自致谢以表诚意。”
“白骨灵修近日愈发猖狂, 有外门弟子来报, 似乎在s市某处发现了孤凤桃花阵的踪迹,你张师叔今日已经下山去了,不求能够把这玩意儿连根拔掉,好歹封一封,别让它再祸害世人。这不仅是白骨灵修的手笔,而且布下这两个阵的人还是同一个,幸好你没有遇见这人。否则的话,哪怕以你现在的修为来看,也有得好一番苦头吃。”
就在他们还在龙虎山上说话的当口,他们口中的张师叔已经遇到了个大难题:
孤凤桃花阵在赵家庄盘踞良久,竟然隐隐已经成了大气候。别说封住了,甚至连近前去都成问题。
这布阵之人心思歹毒,完全不顾什么“死者为大”的道德底线,将整个坟圈子都变成了他布阵的材料,将无数普通人的遗骸加以炼制之后,变成了凶气四溢的守阵灵。他一不小心就被这些家伙们困住了,如果要破开这些守阵恶灵的钳制的话,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就势必要捣毁他们的祖坟!
幸好应该快要修成人形的阵眼邪灵不知所踪,才让张道士堪堪有了喘息之机,在狼狈逃窜的空当里,急忙一道传音符打了出去,试图向龙虎山掌门求援。
然而这道传音符压根就没能传出去,一道幽绿的鬼火就先在空中蓦地燃了起来,将这道明黄色的符纸给烧了个一干二净。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响了起来,似乎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就是你动了我的桃花阵?可我怎么总觉得不太像呢,你浑身上下都是龙虎山那帮牛鼻子的味儿,哪点像是叶家人了?”
随后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道:“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感知错了,也许是这家伙不知有了什么机缘,得到了叶家的一点传承。总之,如果不是这家伙动了师傅的阵法的话,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老一点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冷笑一声:“正道修士就爱搞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可再了解不过了。呵呵,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道士一惊之下,便知道还有别的正道修士正在打算对付这个阵法,自己这是替人背了黑锅。他当机立断地便放弃了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不再继续求援,反而将身上最后一张传音符遁入土中,尽可能地往外传去,好警示另一位正在研究这个阵法的同道,这家伙不好对付:
正道式微,邪修当道,既如此,有限的力量便应能保存一点便是一点,不能再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了!
他刚把传音符遁入土中,就感觉天灵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钉住了他的头盖骨一样,一道强横无比的邪修鬼气便钻了进来,在他昏过去之前,隐约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龙虎山一脉素来友爱,想来你的师门肯定不会对你的境遇束手旁观的。”
“真得感谢你这条上钩的小鱼了,我还等着用你去钓更多的大鱼呢。”
次日叶楠来到赵家庄之后,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周诗云和赵飞琼结伴行来的身影,两人还在说话呢:
“叶大师昨天也没问咱们地址,赵家庄祖坟的位置除了村子里的人之外可没多少人知道;村里人又排外,肯定不会给她指路的。你说她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哎,是我没想到,早知道跟她要个联系方式了——”赵飞琼话音未落,便看见了叶楠,心中对叶楠的敬佩又深了一层,心想这姑娘不愧是大师,竟然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自己找到,便赶紧朝她挥手喊道:
“叶大师,我们在这里,很快就过去了!”
结果她光顾着跟叶楠说话去了,没注意脚下,当即便被一个小土包给绊了个正着。她之前被噩梦缠身许久,又被邪灵附体,眼下虽然休息了一段时间,可终究也没能缓的过来,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和
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清瘦有力的、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沁骨凉意的手扶住了她。等赵飞琼站稳之后,叶楠才松开了手,对她微微一点头:
“赵姑娘小心了。”
赵飞琼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道:“叶大师,你明明、明明刚才还在那边的,有那么远呢……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叶楠却没能立刻回答赵飞琼的问题,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绊倒赵飞琼的那个小土包给吸引过去了。她弯下腰去伸出右手,手心朝下感应了片刻,十指便立刻收紧,开始往上提了,就像是要隔空生生从里面抓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没成想里面的东西还真被她这么抓出来了!
伴着一声清越的鸟鸣声,一张明黄的、破破烂烂的符咒便破土而出,正正好落在了她手心里。
叶楠一看这上面的纹样,和昨晚她救过的那个道士明显都是出自龙虎山的,神色便更冷了。九尾狐身为所有大妖里恢复得最好的那个,便从山海古卷中探出了头,一看见这张符咒,便叽叽喳喳地开口了:
“看来这里昨晚有过一场恶战,而且龙虎山的人输了,被白骨灵道的人劫走了!”
叶楠握着这张符咒,眼中煞气涌动,是真真动怒了:
“不止如此。”
“这位道友在知道还有另外的人在查探此阵后,便放弃了逃跑和向师门求援的可能,将这仅有的一线生机都拿来给我通风报信了,好让我向龙虎山求援。”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末流正道修士的话,这一来一回耽误之下,虽然能够将白骨灵修挫败,可这人的一身修为只怕要废掉了。”
她的神色实在太冷太骇人了,连跟她最为亲密的九尾狐都噤若寒蝉,半点多余的动静也不敢发出来,更别提一旁的周诗云母女二人。叶楠从袖中取出银针,在两人的中指上各扎了一下,让鲜红的血珠凝在她们指尖,又在地上画了个圈子,把她们圈了起来,解释道:
“孤凤桃花阵盘踞于此三十余年,早就与这里的气运息息相关、盘根错节了;白骨灵修又擅长借用当地之人的遗骸布阵掩护,即便是我,想要在不伤到此地人的气运的前提下动手破阵,也需要阵中人的鲜血为我引路,因此只能劳动二位前来。”
她将山海古卷翻开一页,赵飞琼眼尖地看到上面似乎是个人面羊身的怪物,而且这东西画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她只是看了眼便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被生吞活剥了一样,便赶紧收敛心神,听叶楠继续嘱咐她们:
“只要一直呆在这个圈子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永远影响不到你们。等事成之后,我亲自来为二位破阵,千万不要私自出来。”
周诗云和赵飞琼连连点头,就见着叶楠一路脚不沾地、头也不回地飞身掠去了。与此同时,天色也骤然暗了下来,狂风席卷,刹那间便飞沙走石,正常情况下绝对要迷得人两眼都睁不开,然而坐在阵中的她们却连头发丝也不带乱的。
也正因如此,倒是让她们成功看见了不远处从天而降的一道巨雷,不偏不倚地正好劈在了守坟人专用的那间小屋子上!刹那间火光大作,哪怕在几十里地外,想来都能看见这里的异况了!
“九州社令,大布火轮,飞天大将,统摄天丁。”叶楠对着面前这间看似空无一人的小屋子翻开了山海古卷,人面羊身的狍鸮从书中抬起头,一张口,满嘴尖利的虎齿寒光毕露,涎水都要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去了。
等它高高举起人类的双手之后,才能看见它的腋下生的满满的全是眼睛,一时间比邪修还邪修,要不是从来只为玄门正道所用的九天神雷还在听从叶楠的总召雷咒的话,说他们这一行人才是邪修估计也会有人相信:
“黑云叆叇,百万吏兵,今蒙天令,速收邪精!”
之前在鬼车阵中的时候,因为车上还有个没害过人的周老太和龙虎山的道友,所以叶楠没敢用威力太大的雷符,万一把这两人也劈得神魂飞散了可就不好了。
然而此刻,孤凤桃花阵即将大成,出手过分阴毒的布阵人又躲在地底下,这下用的符咒自然威力越大越好,就是要明晃晃地打到这些邪魔外道的头上去,告诉他们邪不胜正的这个道理。
这招果然有用的很。天雷涌动之时,还没来得及劈下来呢,就已经将桃花阵外面的那层邪灵给当场超度了去;等第一道天雷劈下来之后,这两位白骨灵修设下的所有的屏障就都碎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多年来打造的、自称固若金汤的防守,竟然不是外面那位身份不明的正道一合之将!
年轻一点的邪修赶紧劝道:“师父,咱们快逃吧……”
老邪修咬着牙死活不肯走,很明显,这个地下室里存放了他多年来的心血,要是一走,他可就是个废人了,还不如在这里被天雷劈死呢:
“不行!我就不信这家伙招得来一道天雷,还能招来第二道、第三道!这可不是百年前了,不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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